又到了开学的日子,想起那无聊的学校,我反而更想在家里捉弄张嘉善。我看了看作业条,把它团成球丢进了垃圾桶。
汽车在田野中的小路上穿梭,空气中还残留着新年的气氛,街道上红艳艳的鞭炮碎屑散落了一地,在寒风中无助地打着旋,天灰蒙蒙的,有些阴沉。
此时,我正坐在一辆白色的大巴车上,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窗外,道路两旁的树木飞快地向后方移动,一望无际的麦田整齐地铺盖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
大巴缓缓驶入一个小县城,杂乱陈旧的房子错落在飞满垃圾的街道两旁,一些穿着带着油渍的工作服的工人仰望着天空,伸着懒腰,疲倦地向前挪动着步伐。一阵孩子的哭闹声由远及近得传来,随着车辆的行驶,我这才看清是一个体态臃肿的女人带着孩子走在车辆的前方,孩子的小脸脏兮兮的,想挣脱妈妈的手腕。女人拽着孩子的手,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孩子拎起来。汽车的鸣笛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似乎在对这马路中央的母女叫喧。女人扬起手臂朝孩子的屁股打了一巴掌,孩子的哭声更大了,在稀薄的空气中蔓延开来。女人把孩子抱在怀里,悻悻地朝马路边沿的方向走去,脸上写满了无助和歉意。
我看到这情景,不禁皱了皱眉头,用手搓了搓春节过后有些“发福”的冰冰的小脸,将头部转向车厢。城市的风景我是不愿看的,钢铁森林的景象总是让我感到压抑和窒息。转头后,我才发现,狭窄的车厢里满满的站得都是背着书包的中学生,他们的身体随着大巴车的颠簸而左右摇摆。我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开学的日子。想到这儿,我用手揉了揉眼睛,似乎在驱赶睡意,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大巴车在一所中学前停下,学生们拎起书包冲下车去,有几个拎着行李箱的女孩子坐在后面,排队等着下车。等学生们走完,我终于站起来,最后一个下了车。
踏入久别一个月的校园,看着周围三五成群的学生们有说有笑,我給自己扯了个笑脸,阔步向宿舍楼走去。
这所带着岁月痕迹的学校坐落在县城的中央,虽然在人民法院的对面,却丝毫没有法院的气派和威严。学校是寄宿制的,学生们只得每个月回家两天,洗洗澡买买东西,时间也是一晃即过,根本就谈不上所谓的清闲的假期。这个略显漫长的寒假总让人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这是高一的第二个学期,再过两年就要面临残酷的高考,虽然时间还不短,但这世上给人最大错觉的便是时间,这一晃,自己已出落成一个十五岁的大姑娘了。所以我从来不相信未来距离自己有多远,一闭眼一睁眼也就到了。但时间总是无情的,我又想着我的家庭,一种别样的酸辛从内心升起。
我不愿在路上停留太久,一路小跑奔到宿舍。狭窄的小屋子里挤满了十张床铺,八张睡人,两张充当行李铺。走到宿舍,把行李往行李铺上一甩,就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无奈地发起呆来。阳光斜斜的照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尘土颗粒,破旧的窗户上露出些许树木的枝头,在寒风中一晃一晃地摇曳着,似乎也带着数不尽的疲惫。
我以136名的成绩侥幸被分到快班,我们学校高一年级有三个快班,我在三班,吴小梅在一班。在这个陌生的班级里,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谁都不认识,以前的同学看着面熟也叫不上名字。而且,我怀疑自己有重度脸盲症,上学期的生物老师在路上跟我打招呼,我居然没有认出来,想了半天依稀记忆起有这么一号人物。班主任是我们的数学老师,据说是一个教学经验丰富的五十来岁的男老师,我确定上学期他没有教过我,因为我记得上学期的数学老师是一位女士。
开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寒假作业,我突然想起了在垃圾桶里作业条,又无奈地笑了笑。我不明白,明明就几个题型,非要做上个十遍八遍,不觉得腻吗?我的生活需要新鲜感,重复无聊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做,没有价值的事情我也不会去做,比如抄作业。交作业时,老师们都跟我大眼瞪小眼,然后他们摇了摇头,悻悻地离开了。
宿舍里的女孩子只有一个是我上半学期的同学,睡在我上铺,叫连芷琪,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子,皮肤很白嫩,身材显得很是娇小,但是长相一般般,也不怎么爱说话。由于我们两个以前是同学,所以关系比较亲密些,经常在一起吃饭。她平时在路上总喜欢哼一首曲子,
“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她告诉我这首歌是王菲的《红豆》。
“这首歌为什么叫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芷琪吟道,又眨着眼睛看着我。
此物最相思,原来如此。可是我已经放下了想思,我不知道该思念谁,她从没联系过我,似乎早已把我忘记了,似乎把我当成生命中一个普普通通的过客,相逢之后转身说了再见,从此生命再无交集。在上学期我拨通她的电话赶快挂断,反反复复十几次,有次她的声音在电话那边传来,“喂,你是?”我慌忙地挂断,错愕了半天,从此再也没有拨过她的号码。所以,这学期我意识到自己连相思都放下了,有些被自己吓到了。
“呆子,想什么呢?”芷琪经常叫我呆子,因为她发现我总时走神,上课走神,走路走神,吃饭走神。睡觉,诶,这个她不知道,因为我在失眠,而她每天都能睡得很香甜。
“你说,这辈子会有人喜欢我吗?”我一脸认真
“一定会的,但我能感觉到你不开心。如果你经常对那些男生笑笑,他们肯定都来追你。”她坏笑着。
我扬手要去打她,她一见如此,飞快地跑开了。
芷琪总能给我的生活带来温馨和欢笑,诗意和品味,她的话总能让我想得很多很多。可是她不知道,我心中的寒冰早已千丈深。庆幸的是,冰面的表层已经慢慢化成些许春水,我已经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