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交撞的拳掌
红日西坠,金霞布空。
聂铭望着夕阳满足的叹了口气。
一天的修炼完毕,这是他外出沽酒的时间。
拿起他的刀,系上他的酒壶。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正要出门的时候,多日不见的楚惜月却来了,这让聂铭多少有点吃惊,她怎么还有空来看自己?这可是拯救楚家家主的关键时刻,她还有空来看自己这个闲人,实在有点儿受宠若惊。
门吱呀响。
楚惜月方才进门,却见到聂铭一副正要出门的样子,歉然道:“这几天忙坏了,没有顾及上你,对不起啦。”
聂铭笑了笑,没事。
楚惜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让疲惫的身体放松一些,她的神情是忧郁,忧心忡忡,衣带渐宽。这场苦难把她折磨坏了,她不仅要忙忙碌碌却还要被一种凶险的情绪浸泡着,她原本是救人的人现在却也同样需要救治。
她捋了捋额前的发梢,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把爸爸救出来,我不能失去他。”
聂铭也坐下,给予她鼓励的笑容,道:“放心吧,商前辈高深莫测,他肯定可以治好你父亲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她勉强振作,问道:“你也会帮我的,对吗?”
聂铭点点头,竭尽所能。
楚惜月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麻烦你那么多,真是对不起,可是我就是觉得有了你事情就可以办成了。”
她脸红了。
聂铭哑然失笑,连忙道你太看得起我了。
“你想不想去看看我爸爸的酒窖?那里有很多好东西哦,那是我爸爸的宝库。”
她忽然故作神秘的道,这正是她来这儿的目的。
有酒聂铭自然激动,按他的脾气,恨不得马上答应,但又迟疑的道:“这样做楚前辈不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生气啦,他敢生气?”
聂铭同样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
他们一起朝着楚老先生的宝库进发,楚惜月那原本憔悴的面庞变得红光满面,就像在对她父亲做一个恶作剧那样激动,刺激。
楚家很大。
从厢房右走,过三个园子,到武库左拐,进酒坊,通过森严的守备,再下入储酒酒窖。
那座酒窖确实让聂铭大点其头,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堪称完美,温度,湿度,光线再到隔离,震动等工作做的非常到位。
这是保持酒的味道的必须工作。
“确实不错。”聂铭咕哝道。
楚惜月扬起头,很得意。
那里都有什么酒?
聂铭正要急忙四处查看。
楚惜月拦住了他,说只有一种酒。
二锅头。
你瞧,靠近窗口的角落放了一大桶桂花入味的,放了二十年了,里间的大酒架上一溜,加蜂蜜的,甜蜜蜜,三十年。背阴角落的架子上的加熊胆,大补,三十年了。朝南的架子上,一个坛子上加大红贴,加枸杞,北面的台子上一小罐,加苦艾,苦死了,五十年了。
应有尽有。
都是名震当世的酿酒名家以别出心裁的手法酿造的,与等闲不可同日而语。
聂铭也忍不住为那二锅头的王国而赞叹,还有什么味道没加进去吗?酸甜苦辣,还缺乏什么味道的吗?人间百味。
没有了。
“为什么只有二锅头呢?”聂铭问。
“因为我妈妈只会做二锅头呀。”楚惜月答道,理所当然。
“你爸爸只喝你妈妈酿的酒吗?”聂铭奇怪道。
“你这么说也可以。”
“你妈妈真可以,会酿这么多二锅头。”聂铭表示服气。
楚惜月摇了摇头,这些不是她做,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聂铭默然。哪里没有伤口?
聂铭和楚惜月逛遍了酒窖,只有一处例外,一个隔间,用一把巨大的锁锁了起来,固若金汤,安全到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之下鬼都潜不进去的程度,让聂铭好奇不已,那里究竟有什么?
楚惜月笑道:“我说得好酒就在里面啦,这里的钥匙只有父亲有,所以你只能等他好了才能喝到。”
聂铭摸了摸鼻子。“锁得真够紧的。”
两人大笑。
聂铭最好拿了一坛足有五十年酒龄的老酒,用竹子竹叶烘烤酿造,他总算在庞大的王国里找到自己喜欢的那一坛。
他们照原路返回,星光寥落,冷月挂中天,楚家灯火辉煌,犹如白昼,但却人影寥寥,非常冷清。人人都因为家主危在旦夕而不知不觉被笼罩上一层压抑的,忧郁的氛围,他们不知道楚家这艘船明天会怎么样,是否会被现实那密布的凶险暗礁触及而沉落,他们为自己的未来的担忧,为楚家的未来担忧,又在暗中默默打算,那是每个人的权利。
前方无人的园中树影重重,冷月孤寂苍白。
聂铭忽而停下脚步,他的视线望向前方,暗影迷蒙中,一道人影在显现。
叶苍!
叶苍伟岸的身躯从树影走出,他的目光是沉寂,看向聂铭二人的时候流露出一种惊怒,他站立在路中央,挡住了两人,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楚惜月脸现惊讶,随后是一阵红潮,这大晚上的一男一女,实在让人怀疑,她不由辩解道:“叶大哥你怎会在这里?聂铭说他想喝酒,我们来拿些酒。”
听闻此言,聂铭摸了摸鼻子,他有那样说过?他早已感到叶苍那微秒的敌意,那全是出于误会。
他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道:“聂某贪喝,叫叶兄见笑了。”
叶苍那双眸中满藏惊怒,但是很快被他掩藏掉了,他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道:“原来如此,聂兄果然是性情中人,我欣赏。”
聂铭摇头一叹,过奖了。
叶苍笑容一收,道:“楚叔叔伤势不轻,家师正在四处奔忙,鞠躬尽瘁,想来这几天便会准备完毕,而后施以妙手,那是大家共饮,定然痛快,楚叔叔和聂铭一样乃是爱酒之人,可惜他仍在昏迷不醒中,令人痛心。”
他摇头撇嘴,痛心疾首。
楚惜月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简直没脸见人了,是否自己就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不忠不孝,想到这里快些到病重的父亲那里赔罪,好好照顾他。
聂铭哪里不知道叶苍的意思,指桑骂槐的话他这辈子听了有一百打,对于楚惜月他还算了解,他严肃道:“楚小姐为救楚老先生勇闯妖山,大家有目共睹,她做的够多了。”
叶苍干笑一声,面色冷淡,道:“这个不用聂兄稍作提醒,我自然知晓。”
他停顿一下,目光变得犀利,忽而道:“聂兄知否,叶某同样是爱酒之人。”
聂铭听完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找个好去处,一同品味楚老先生的佳酿。”
叶苍仰天发出一声大笑,轻狂道:“不必,喝好酒何须分时分地。”
话音未去,人影已然闪电奔至,直扑聂铭,一双洁白晶莹修长的手直探聂铭手中酒坛。
劲风压体,一股风潮,两股气流。
聂铭身形展动,恰似轻烟,彷如晨雾,又长笑道:“叶兄是否太心急,品味佳酿自然要郑重一点。”
两只手掌击打在一起,气劲轻柔,拂过草木,恰如那晚风,酒坛飞向空中,避过了坛碎酒流的危险。
而楚惜月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搞什么。
人影倏分乍合。
酒坛尚未落下,叶苍早已消失当场,双掌犹如飞碟穿花,朝聂铭击来,口中道:“我还以为聂兄是那种不拘小节的汉子,原来如此拘于礼法,实在叫人失望。”
聂铭不敢怠慢,双手掌化指,指如刀,刀如大宝刀。
指掌交碰,肉体碰撞的声音炸开,狂烈的劲道横贯在空气中,激起一道道气流。
人影交错,酒坛落下,聂铭赶忙上前接上,不料却碰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原来是叶苍那闪电探过来的脚。
气流在他们碰撞的时候飙出。
酒坛急坠直下。
但是叶苍意料之中的那陶瓷碎裂的动人声音仍未传出,酒坛再度升空
聂铭轻笑道:“叶兄此言差矣。”
叶苍剑眉一蹙,双目中刮过凛冬的北风,风可冰封声音,道:“嘿,叫你见识叶某的手段。”
言毕四指并拢,双手交缠,遂成一口宝印,阴风骤起,一股可怕的力量在蕴藏,积累,攀升,它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对准聂铭当头罩下,其劲道足以劈石断金。
聂铭公然不惧,冲天而起,将落下的酒坛再度踢上半空,左手飓风,右手狂雷,遂成风雷印,印如大宝印。
双印交碰,谱写出震撼满园树影的狂乱战歌,骚乱了那原本静谧的美好气氛。
可怕的劲道窜入经脉之内,带来一股可怕的破坏力,让聂铭连连倒退,他勉力压制下疯狂躁动的血气,这是先天境界五重天的力量!那是怎样一种彪悍的为力,好在叶苍并没有下杀手,否则聂铭绝不可能还能这么轻松的站着。
勉强接住酒坛,道:“既然叶兄执意如此,就地畅饮又如何?”
叶苍亦大感震撼,没想到这一招竟然被挡住了,他面容阴沉如水,道:“聂兄未免高兴的太早,此酒如何喝得我说了算。”
又冲天而起,双脚如电,使出一招星河倒挂,聂铭穷于应付,酒坛得而复失,被踢上半空。
叶苍的身影回到地上,见到聂铭正要去接住酒坛,他大笑道:“聂兄看来只能喝西北风了,此酒当给这里的花草树木享受。”
气劲飙出,几颗石子飙向空中,天月可证,这些灌满真力的石子把那酒坛打成粉碎没有一点儿问题,情势危急至此,美酒将受荼毒。
聂铭急忙原地跳出老远,使一招井底捞月,接住了那酒坛。
可惜仍旧未竟全功,酒坛被打出一个大口子,一股液体从中流出来,淳香扑鼻,叫人心迷神醉。
酒终于被打出了坛子。
流向地面去。
但那又如何。
聂铭在下方张开血盆大口,将那股液体接个正着,如何能让它被晚风蒸发为气体?
叶苍冷哼,一颗石子再出,将空中直坠而下的酒坛打成片片,四处激射。
聂铭满足的看着这一切。
酒已饮完,酒坛自然会成为碎片。
聂铭痛快的抹了抹嘴,含笑望向叶苍,只见叶苍英伟的面容犹如石铸,他冷冷道:“聂兄竟然独饮好酒,实在可耻,叶某非叫你再吐出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