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青不寒而栗,顿感还在烤着炭火炉子的手和心都是那么冰凉,炉子里的火焰依然在燃烧,火光照亮了高玉蓉的脸,却仿佛迷朦似烟如雾,令杨柳青看不大真切,她们已有十五年的姐妹感情,今天才发现,面前的这个市妇联主任,不只是像她的外表那样温和,其实当怨恨来临时,如世上少数妇女同志们一样的恶毒凶险。
念及自身,杨柳青越想越害怕:现在是好姐妹,保不定哪一日,她们东窗事发,这个妇女主任会不会如当初卖掉苏锦墨一样的,将她消灭于无形呢?
果真是:无毒不丈夫,最毒妇人心!
“不,我不想再参与了。”杨柳青终于从火光中抬起了头,凝神静气地望着高玉蓉,不约而同,在说话的时候,眸光里流露出了害怕、请求与恳请的神情,同时配合着,抓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你要干什么?”高玉蓉高喝一声扑了过来,将固定座机给掐断了,同时将杨柳青手中的电话听筒给抢过来,重重地扣上了。
“我想让小赵放了苏锦墨。”杨柳青委屈地坐在座椅里,她没有勇气面对好朋友的怒气,手捧着脸很是寂寥地回答。
高玉蓉看着杨柳青,不能不说,她的心底还是有着深深的歉意。她本不想将好姐妹们拖进来趟这浑水,但是,她又是如此孤单,所谓:“有福同享,有难也要一起承担。”这才是好姐妹的金兰之情。
“难道只能同享富贵,而不能共担责任么?哼?”高玉蓉在心里自问自答,过后脸色一沉,一层冰霜不经意染上她的眉目,如风如刀落在杨柳青的头上。 “你可别忘了,那一百万的中介费……。”高玉蓉很轻很柔的一句话,干脆利落地砸了在杨柳青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晴天霹雳,天空雷霆,轰隆隆辗过她的身体,亦辗碎了她的自保的美梦。
当初涂文鸣接“京九六公路桥梁工程”这个项目时,就是通过杨柳青而认识了她的丈夫江城市城建局长陆解放的,而在接标过程中,涂文鸣以各种名义送给了陆解放接近百万的物质,如今却成为了高玉蓉威胁她的手段。
正所谓:鸟为食亡,而她、她们……却为了财产私利而永不得超脱,将永远被高玉蓉他们所威逼利用。
杨柳青无力反抗,而且还得心甘情愿。因为她和她全家的生死,都操控在高玉蓉的手里,一旦与她翻脸,后果将不堪设想。
颤微微地放开捂着脸的手,抬起惨白的容颜,堆积一整张脸的笑意,尽量揉成一朵美丽的杜鹃花。尽管她极力想回给高玉蓉一个平常的笑容,但看在高玉蓉的眼睛里,她的笑容更显辛酸与恳切。
“好的,我们按计划行事。”杨柳青终于点了点头,挺直了腰身。既然已经乘上了这艘船,那么就应该携手并肩,不让它触礁而使之沉沦。
“这才是正确的选择。”高玉蓉适时地表扬,实则为自己的将来考虑,有一个同盟比另一个背叛者要强很多很多,毕竟他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风雨同舟,甘苦与共。
杨柳青在心底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好日子只怕到了头。从此后她将受面前的高玉蓉所控制,她叫自己往东她何曾能够往西?而除了叹气之外,杨柳青的另一大爱好就是打牌还可以赢高玉蓉。
麻将对于杨柳青来说,有时比亲生老娘还要亲,但绝对又比不上儿子的教育问题。
教育为国之本。她把儿子的学习成绩看得很重。而她的儿子陆青尘成绩就是那么差,哪怕走后面进了田螺学校的火箭班,偏偏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吃香的喝辣的,但学习成绩为什么就那么不好呢?杨柳青问过自己的儿子陆青尘,可少年回答他说:“我长大了又不要你管……。”话未说完,就遭到了杨柳青气愤地一巴掌,连同哭诉道:“长大了不用我们管,你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
“我打工自己挣零花钱。”陆青城气愤地回答,一方面早已一溜烟跑了。
杨柳青想到此处,嘴角依然是歪着斜着的,自己与老公收授了涂文鸣的百万资费,是他们想送儿子出国留学时准备的费用。现在却成了高玉蓉威胁自己的证据了。授人以柄,永不得超生了吧?
“嗯,我就跟着高主任你干的。没有二心。”杨柳青坚定地保证,赢得了高玉蓉的赞赏。她拉起杨柳青,淡淡地说:“走吧,咱们现在去看看那小狐狸精。”
“嗯。”杨柳青点点头,跟着高玉蓉出了她的办公室。然后她快步上前,在前面带路。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向后院美其名曰“请苏锦墨休息”其实是关着苏锦墨的地方。
苏锦墨跟着江城市龙潭山敬老院的后勤部长赵实德来到了后院里,经过一间紧闭的房间时,听到了里面传来那个被杨柳青院长所说的带他去拿行礼的陈福生老人的声音,怯怯地哭音:“赵部长,别打了,我儿子今天下午就会把这个月的费用送过来了……。”
透过被砸了一个洞的玻璃窗,苏锦墨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大男人正举着皮带高高扬起,听到了老人的哀求,他还是放下了手,只是皮带却重重地落在了老人手支着椅子的把扶手上,一声“啪”的清悠响声惊得老人的手忙脱离了椅子,他面向椅子背对着小范的瘦枯磷徇后背如果挨上这么一鞭,只怕顿时会皮开肉绽,痕印难消。而事实上,他的背就已被小范抽过了无数次了,一直都没有好愈全。
“这才乖。”小保安小范立即换作了和蔼可亲的笑脸,拍拍老人的面颊,挥手道:“快回寝室吧,注意影响。”
真是又想做婊子还要立牌坊,苏锦墨恨恨地咬着唇,当即快步上前,抬手就要敲门,却被送她来的后勤部长赵实德给拉住了,边拽苏锦墨边小声提醒她道:“苏小姐,快少管闲事,皮带不长眼睛的……”
赵实德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要她但求自保。可苏锦墨正怒气冲天,她哪管得了这些,还是使劲挣脱了小赵的掌控,她一脚踢开了门,而里面的陈福生正在拉门把手想出门,一个恍惚,苏锦墨的细高跟皮鞋就踢到了陈福生的肚子上,当即陈福生痛得呲牙烈嘴用手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苏锦墨这一下吓得不轻,她的本意是要救老人家的,没想到却害得陈福生雪上加霜,她于心何忍?“对不起,对不起。”苏锦墨一叠声的道歉,忙蹲下身去扶老人家,可是她的手才碰到老人的肩,老人就蹙着眉头叫:“疼,疼。”但他又不敢大声地叫,低叫似风声呜咽,却犹如一颗颗坚硬的小石子砸在了苏锦墨的心湖里,砸碎了投影在她湖里的天光云影。
“是不是他们经常打你?”苏锦墨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指着保安小范问陈福生。可老人家只是垂着头,没理会苏锦墨,状似痴痴呆呆,神情恍惚。
“苏锦墨,你少给老子管闲事。”小范竟然伸手来推苏锦墨,苏锦墨瘦弱纤细,一不留神,就被他推出了好远,推到了门边。苏锦墨双手紧紧抓住门边,回头怒骂道:“你们这群畜生,这样对待老人,会遭报应的。”
苏锦墨的话还未骂完,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抽了一下,“啪……”振振有声,像极了去年的第一场春雨,她狂奔着被雨水冲打的疼痛,还有眼前的老人,令她想起了那个雨夜,雨夜中的父亲,死在自己的怀里。
“子欲养而亲不在。”这句不用想就能浮上脑际的古语,此刻就那么清晰的浮现于苏锦墨的脑海,望着陈福生满头白发,沟壑纵横的老脸,她的鼻子酸楚难耐,一股温热的液体随同皮带抽打的疼痛偷袭上了苏锦墨的眼中。饱含着颗颗晶莹泪花的眼眸灵敏地射向小范,抬起她的高跟鞋就朝他的下身踢去,小范没杨到这个小女人会绝地反击,本能去地抓苏锦墨的脚,苏锦墨逃开了,拉起老人就向门外冲。
“苏小姐,吃了中饭就要给他们排炼,你不能走。”赵实德眼疾手快,在苏锦墨快要冲出门框的一霎那,将她擒住了,拉着她,说道:“别管老头的事了,小范会报告给领导,他们会妥善安置他的……。”
“你们这是妥善安置吗?”苏锦墨犟着不走,还是拉着门框,指着小老头问赵实德,指控道:“你是管后勤的领导,你们院长领导说要将老人家送回家,你们却在这里虐待他?……”
“我与你一样,才到这里。”赵实德摊开手,摇着头说:“我怎么知道他们会阴奉阳违的?”说着话好狠狠地瞪了小范一眼,挥手厌恶地说道:“快滚……。”小范一听领导要自己滚,他爬起来就跑,冲出门后,发觉自己的任务没完成,又回来拉陈福生。
赵实德为了表示对苏锦墨的尊重,他在小范跑回来拉陈福生时,狠狠地朝他P股踢了一脚,咬着牙从嘴里挤出“滚”这个字,踢得小范晕头转向,跑向屋里边与墙来了一个亲密狗吃SHI,只好又拉着陈福生往后面跑。在跑过赵实德身边时,赵实德又趁机踢了小范好几脚。终于将小范给踢出了这间紧闭室。
既然成这个样子了,苏锦墨只有叹叹气,将涌上眼眶的眼泪和怒火给强压了下去,跟着赵实德走向她要准备休息的屋子。一路上老人们的眼光飘过来,又忽闪而过,没有在她的身上作过多的停留。但苏锦墨还是发觉了一些眼光所要流露出给她的信息,当她凝神定睛去抓那含有惋惜和怜悯的眼光时,那人转过了头去,不再与她相遇。苏锦墨呆呆地看着远去的佝偻背影,再想到刚才紧闭室的情景,她顿时紧张起来了,亦警觉了起来,小心地跟在赵实德后面,一步一趋,赵实德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客房,招待客人来参观的休息室。一排沙发摆在墙边,茶几饮水机纸杯茶具……等都有,还有电视机、电话等设备。屋内打扫得也干净整洁。苏锦墨算比较满意。她坐在沙发里,问赵实德:“你们应该有节目单吧,可以先给我看,再介绍下内容?”
“好的。我去问问”赵实德站了起来,走出门外。这时就听到门外杨柳青的声音在问赵实德:“小赵,安顿好了苏小姐了没有?”
“哦,都安顿好了,她要今天晚上晚会的节目单。”赵实德回答着,然后就听到高玉蓉的声音也在门边响起,她说:“我来看看妹妹。”而苏锦墨还未等她们跨进门内,她早已冲了出去,抓住高玉蓉的手急急地问道:“我的宝宝呢?我离开风华绝代了。”
“你现在想见到他吗?”高玉蓉冷冷地回答,快速抽出了手,并夸张地站离与苏锦墨两人的距离,好似怕传染了什么病样子,嫌弃地撇撇嘴,嘴脸的不以为然。
“哼,嘴里说来看看妹妹,其实骨子里还是怨恨着的呀。”苏锦墨心里明镜似的,将眼前这个所谓高贵的市妇联主任嘴脸给看了一个透。所以她自觉退回了屋内,站在阴影里回答道:“现在可以见到宝宝了吗?”
“随时都可以。”阳光下的高玉蓉白玉脸庞被朦上了一层金色的光亮,晃得与她并排站着的杨柳青睁不开眼睛。她手搭凉蓬对高玉蓉说:“主任,现在去吃饭吧,还有苏小姐,一起去吧?”
“不了,我现在就想见小宝宝,我想死他了。”昨天虽然挨了高玉蓉及杨柳青的暴打,但苏锦墨还是觉得杨柳青比高玉蓉要亲切一点,因此,她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在杨柳青的对面说:“我真的现在就想见到小宝宝。”
“好吧,小赵。”杨柳青确定了苏锦墨的意思后对赵实德说:“你亲自将苏小姐送过去。”
“好的。”赵实德点头回答。可苏锦墨不明白了,狐疑地问道:“杨院长,小宝宝不在高主任那里吗?”
“小赵会带你见到你的小宝宝的。”杨柳青下意识地拍了拍苏锦墨的肩,满脸凄凄然地嘱咐道:“好自为之吧,苏锦墨。”
这是什么意思?苏锦墨顿感眼前一片漆黑。好似踩着黑夜的影子告别了高玉蓉和杨柳青,踏上了赵实德开的桑塔纳轿车,驶离了江城市深潭山敬老院。
只是,不知她的命运接下来又将会如何的演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