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文鸣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音,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从前就总是被高玉蓉莫名其妙挂他的电话,今天成为这样的局面他该习以为常才是,今天为什么却这样的烦燥呢?
可他没有像高玉蓉一样哀叹着跌坐在沙发里沉吟。
他有什么事情就要当场解决掉。所以涂文鸣穿起外套,拿上车钥匙,他开着车去见高玉蓉,他要见到苏宝宝,他要将小婴儿救回来。因为他答应过苏锦墨,他曾坚定地保证过:“我一定将小宝宝要回来。相信我。”
可等他开车回到市府大院的四合院时,发现房门紧锁,他打开房门后发现四下无人。连一直宅在家里打游戏的儿子涂云礼都没有在家。这就奇怪了,女儿涂云婷不在家还有情可解,因为她还有十天就要结婚了,这个时候忙着拍婚纱照片、忙着买衣服等准备嫁妆事宜。那高玉蓉呢?她会不会帮女儿参谋去了呢?
在这个时候,涂文鸣站在院子中央他喜欢的桂花树下,这是一株四季桂,品种是天香台桂,它花开四季不败。簇簇或纯白或淡香或黄白色的小米粒花骨朵在风中优雅地招摇着,散发几不可闻的却丝丝袅袅随风沁入心鼻的淡淡幽香,飘荡在这小小庭院里。
看着这些婷婷玉立的花仙子,涂文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深秋,他站在桂花树下所吟诵的李清照所夸桂花的诗句:“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深吸一口气,顿感神清气爽,唇齿留香,心胸为之云起云涌,江山自在心头流。
他掏出手机给女儿打了一个电话,问她在干什么?涂云婷不耐烦地说:“我都烦死了,在婚纱店租婚纱,妈妈也不帮我选,她与她的牌友们去徒步了,也不帮我……”
涂文鸣笑呵呵地安慰女儿说:“那要不要爸爸去帮你参谋参谋?”
“不要了,就你那眼光……。”涂云婷忽然掩嘴不说了,她意识到了自己平常损爸爸的面子损惯了,而总在爸爸关心的时候,她明知道这样不好,但嘴巴太快了,还没来得及经过大脑审查。等想过味来后,她每次又后悔。
听到女儿的奚落,涂文鸣没有理会,而是细心地问了她还差什么,尽管向他这个爸爸开口,无不尽全力帮她完成。涂云婷却很忙,她快速地回答道:“知道了,我这很忙,亲亲刘波老公在叫我了,我挂电话了。”就这样,两父女没有说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涂文鸣可不想就这样无功而返。所以他徘徊在桂花树下良久,只因为喜欢桂花的香味,还有桂花的品性高洁。这是他的心爱之物,自己走后,只怕异国他乡,不会再有故乡这种令他神魂俱醉的四季飘香的桂花树了。
就算有着同样品种的桂花树,同样的清香悠远,但这种家乡的味道,是无论如何也寻找不回来了。
直到一通电话铃声将徘徊着的涂文鸣惊醒。他接听到了电话。
原来是保姆罗文莉打来的,罗嫂在电话那头激动地叫着:“涂总,苏小姐不见了。”
“什么?”涂文鸣不相信,他着急地开门上车,问道:“你说墨儿不见了?”
“是。我去给夜来香浇水时,没看到苏小姐,在梳妆台上,看到苏小姐给你写了张纸条。”罗文莉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惊出了涂文鸣满头冷汗。
原来昨天晚上她忍着身体痛苦的抵死缠绵,苏锦墨早就有了离开的打算。她为了那个婴儿,放弃了他这颗大树,或许也有着一份爱意吧?
总搞不清这个女人,在与自己相处这半年的时光,在她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怎么会是那么多样的表情?面对世界,流露出的却是:愤怒、忧虑、轻视、嘲弄、厌恶,而更多的却是仇恨。而面对小婴儿、罗嫂与自己时,又是:爱怜、焦虑、快乐、关切、平静,而最多的却是凝视。
“是不是怕自己的时间不够,不够将亲人看仔细?不够将甜蜜的日子记心头?”
“不是一切有我吗?”、“不是答应过我,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的吗?……”
“苏锦墨,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涂文鸣心里恨恨地仰天一问,好没由地,只觉鼻子一阵发酸、眼睛发涩,就有着温热的液体情不自禁涌上了眼眶,浸淫着他那双白多黑少的瞳仁亮晶晶的,在眼眶里闪烁。
还有五天就要过年了,路上的行人欢乐而热闹的行走着,手里大包小包的,一路匆匆而过。街面上商店的门楣上,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贴着红色的喜联,各种打折促销不一而足,商品琳琅满目……
好一派繁华世界,他涂文鸣在快要老去时遇到的一段爱情,他还没来得及将他失而复得的第二次青春好好享受并给予爱。他还没来得及帮助他爱恋着的女人完成她的心愿,就让她这样凄然离开么?
“怎么可以?……”涂文鸣猛然掐灭了手里的香烟,打开窗户将之丢出窗外。然后熄了火,将车停在了街的拐角处,开始给豹哥打电话:“喂,豹哥,是你吗?”
“是我,涂总。”豹哥正在跟他的手下在台球厅里打桌球。而恰巧这个时候正是该他打了。但接到了涂文鸣的电话,他不敢待慢,赶忙将台球杆递给其中的一个小弟。
“现在有三件事要你办。”涂文鸣对着电话低低的说。豹哥走出了台球厅,来到了棵梅花树下边听边点头。等涂文鸣的意思表达得差不多了,他说:“好的,涂总,我重复一下你的意思,我先找到那个小婴儿,然后是她的母亲,再然后要让欧阳俊卿吸上毒?”
“是,不管什么方法,这三件事,一定要在这个星期内完成。”时间太紧迫了,他涂文鸣已没有什么时间了,所以他要求豹哥在过年期间务必完成。
“可是……,”豹哥在那边支支吾吾地说:“前两项可以立刻完成,而要让欧阳俊卿吸上毒?这个有点困难。”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今天晚上来神采飞扬酒吧,我们见面详谈。”涂文鸣这样下了命令,豹哥回答:“好。”双方差不多同时挂了电话,豹哥就进去继续打他的台球去了。
涂文鸣做完了这件事后,就开着他的霸气的黑色大奔一阵风烟般的卷过条条街道,卷起满地的落叶跟随,不一会儿,到达了风华绝代的家。
“涂总,这是苏小姐的字条。”罗嫂将苏锦墨写的字条递给涂文鸣,然后她进厨房淘米洗菜,开始做饭。
这是一张印有梅花图案的信笺,并泛着淡淡的清香,连同苏锦墨娟秀的笔迹撞击着涂文鸣的眼睛。
苏锦墨一直保留着用手写字的习惯,她认为打印字打出来的字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可言,而最能表达人类感情的字迹当属钢笔字,一笔一画随着蓝黑墨水流趟出来,那是画、那是诗、那是流动的音符,在看信人的心中唱响。
确切地说,这是一封诀别信,充满着惜别之情,不舍之意,很能触动涂文鸣的内心角落。
只见信中写道:
敬爱的涂总:您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里等你了。我记得答应过你有什么困难,我们要一起面对。对不起,我食言了。
当初我去“永业建筑有限公司”找你,我的本意是希望你帮助我完成对负心人的报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一直秉承着一代伟人的金玉良言,弱肉强食是时代进步的宗旨,但欺软怕硬不是我苏锦墨做事的风格,而且我也看不起这样的人,有本事,咱们可以面对面以真本领来解决。
当初因为你而使得我的家庭破裂,但请你不要太自责了,就算没有你,我和欧阳俊卿的婚姻也已经名存实亡了,你只不过加速了我们婚姻解体的进程而已。
谢谢你,这半年来对我和小宝宝的照顾,默默地陪伴着我们,并帮助我完成了一些我不可能一个人完成的事情。在此,请接受我真诚的谢意,和祝福。
注定了,两条平行线偶尔的交集,终究也会被命运纠正过来再次分隔东西,天涯之远,海角之宽,有时是我们人类没有办法来飞越的,不得不承认,生命何其脆弱,特别在命运面前。所以,我没法保证,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之时,我还是会如从前这般的健康与知足。我真的,很知足,能够遇见你,并拥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
即使现在我们相隔了千山万水,分离了天涯海角,可是我们共有的是同样的星辰和日月。想到此,我便也高兴。
再见!
保重!
苏锦墨
*年*月*日
短短的几百个字,薄薄的一张信笺,就这样承载了一个女人的诀别与不舍之情意。由此猛烈地撞击着看信人的心魂,犹如连绵春风,淅沥秋雨,滋润抚慰着焦急男人的干涸心田。
原来,女人并非无情,也并非无意。
他的付出与执着,他的真心与情意,人家都能够感觉得到,并回报以同等的感情来对待。
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曾经的美好与琐碎的过往,就像缠绕在窗前的一阵风,来的缱绻,去的无踪,就这样让人来不及挽留。
涂文鸣将书信细致叠好,小心装进了自己里面厚厚绵织衬衣的口袋里。那里紧贴着他的心脏,时刻温暖提醒着,那是他的爱情,他的眷恋。
只是:“不得不承认,生命何其脆弱,特别在命运面前。所以,我没法保证,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之时,我还是会如从前这般的健康与知足。”这句话,已明确的表达了苏锦墨的意思,她一个人复仇,她没有必胜的把握,也没有能够活着的信心。
她是如此不甘心的呀,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被男人抛弃,她变得一无所有。她拨出了复仇的利剑,却没有能够坚持到最后。
一个落寞寂寥的纤弱背影,蹒跚着踌躇着行走在雪霜无情的来时去路上,诺大天地,浩荡人间,却没有她苏锦墨可以依傍的肩膀,没有可以包容她的一寸胸怀?
涂文鸣仿佛可以看见,那个女子在与她的前夫面对面搏斗中,她被欧阳俊卿一拳就打倒在地,满脸的鲜血,满身的伤痕……
他再也坐不住了,他快速下楼,对正在切菜的罗文莉说:“罗嫂,我今天不回来吃饭了,你回家照顾你的小孙子吧。”
“饭都做好了……。”罗嫂站在厨房门口,想要挽留住男主人,却只看到涂文鸣正在拨打电话,只听他对着电话在说:“对,我现在就要见你,‘神采飞扬’,不,不是晚上……”
涂文鸣没有再与罗嫂告别,他又开着他的黑色大奔,再次冲向了此刻外面风大雪大的天地间,风驰电掣,冲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