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俊卿吃着自己下的西红柿鸡蛋面,看着电视,静等时间悄悄的滑过。
“各位观众,前天晚上小年夜,在本市‘天上人间’夜总会被警方以扰乱社会治安为由抓获的四名犯罪嫌疑人,今天被人保释出来了,警方发言人说,由于证据不足,暂不予以起诉,但是,警方将进行严密监控,有进一步证据,将严厉打击。江城有线电视台报道。”忽然一个好听的女声从电视机里传出,吸引住了欧阳俊卿的注意。
欧阳俊卿张着嘴,才挖进嘴里的一小撮面条一半在嘴里,一半在嘴外挂着,仿佛凝固一般,他吃惊地看着电视里播放的这则小新闻报道,只见小年夜那晚,从天上人间里抓出来以豹哥为首的四个犯罪嫌疑人带着镣铐低着头走了出来,然后听到了豺狼哥回头对着里面的二楼仰望喊着:“涂总,救我。”镜头自觉地拉回到了天上人间,然后闪过一丝惊慌神情的涂文鸣的脸一闪而过,还有他旁边挽着他胳膊的苏锦墨,如果不注意,观众根本就注意不到涂文鸣旁边的女人,
只因为曾是亲密的爱人,如今他欧阳俊卿是苏锦墨最痛恨的仇家,他也视苏锦墨为最敌对的仇人,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嘛,等俺一旦翻了身,嘿嘿嘿,他几声冷笑,在心里问道:“苏锦墨呀苏锦墨,看谁笑到最后?”
欧阳俊卿联想到那个豹哥回头喊:“涂总,救我……”的语句,他忽然心生侥幸,心里暗暗盘算:“听这语气,这个豹哥与涂文鸣有交情,那这个保释他的人,会不会就是涂文鸣呢?”
如果他的假设成立,这个涂文鸣就与黑社会有染,买凶杀人?那么?
脑袋瓜子非常灵活的欧阳俊卿一下子将他听到看到的想的全部联系起来了:“京九六公路桥梁倒塌事故”、资料室被烧、“永业建筑有限公司”的项目部总工程师高凡非先被杀后被火焚烧,而高凡非的颈项间有着天蚕冰丝线的痕迹……这太明显了,他欧阳俊卿都想到了,何况以破案为职业的专家们呢?
欧阳俊卿想到此处,他的双眼里就蹦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声,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地动山摇,他半在嘴里半在嘴外的一小撮面条因着他的突然大笑而狂泻如注,和着油、和着西红柿、还有口水的面条此刻就像一堆恶心的排泻物,流满了他的下巴,流在了桌面上……。
他视而不见。心里只想着太解恨了,苏锦墨这下要失去泰山失去依靠了哦,看你苏锦墨还能逞强到几时?
就这样,欧阳俊卿怀无比快意的心情,掏出了手机,拨通了苏锦墨的电话。
给仇人伤口上撒盐,是欧阳俊卿此刻最想做的事情。你让我不痛快,我也要让你不好受。正如有人在QQ上签名写道:“下辈子我要做你的一颗牙,至少,我难受,你也会疼。”
人的心理,并不全是善良,所以三字经清清楚楚写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是谁?”电话那头传来了苏锦墨慵懒的声音。这个时候也才七点钟,苏锦墨还在被窝里,还未曾清醒,听到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之后接起来未看手机屏幕,所以她不知道这是自己的仇家欧阳俊卿打来的,不然她才懒得接。
“是我。”欧阳俊卿的回答声好似一枚炸弹,一下子炸得苏锦墨的睡意全无。她蹦地抬起了上身,大声对着电话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墨儿,别这样。”欧阳俊卿心情特好,所以他并不生气,他微笑着轻言细语地回答道:“我这个前夫大清早想起你来了,关心你一下嘛,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虽然见不到面貌,苏锦墨依然能感觉到对方人的脸上那似是而非的得意笑容,似在嘲笑、似在讽刺她。所以苏锦墨当然也没客气地回过去说:“少假惺惺的,你哪是大清早关心我?简直是恶魔,打扰我的美梦。”苏锦墨说完,不等欧阳俊卿回话,非常果断地“啪”一声,挂断了电话。然后将移动电话扔出老远。
而欧阳俊卿还真没辜负苏锦墨对他说“恶魔”的称谓,他恶作剧地不停地拨打着苏锦墨的电话,而苏锦墨的电话开着“振动及响铃”的提示键,所以她的电话就一直响过不停。苏锦墨也懒得起床关掉,就任由她粉色的大屏幕苹果iPhone 5手机在卧室的门边地毯上唱着“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的歌,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着。
“喂,你是哪位?”蒙着头不听电话铃声的苏锦墨忽然听到了涂文鸣接起了电话问话的声音,她猛地掀开了花色锦被,对他摇手摇头对着口型,意思是说:“放下,是欧阳俊卿。”
“我是欧阳俊卿。”涂文鸣同时也听到了那边自报家门,他耳朵贴着手机,手对苏锦墨摇着,嘴里却回答着欧阳俊卿说:“大清早找苏锦墨有什么事?”
“哦,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欧阳俊卿本来想讽刺下苏锦墨,可人家不接自己的电话,既然这个被新闻缠身的男人接听了电话,那正好,他欧阳俊卿就不客气地恶毒地开腔了,在涂文鸣回说:“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苏锦墨”的回话之前,他打着哈哈对涂文鸣说:“涂总,你看刚才的江城有线台的新闻了吗?”
“看了,怎么了?”涂文鸣就是因为刚才在楼下看电视,听到了惊天动地的电话铃声,他才走上来接的电话。这时听到了欧阳俊卿的问话,他立即明白了苏锦墨所要报复的人的意图了,所以他平静地问道:“你这么早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问小墨有没有看江城有线台的新闻吗?”然后他大声的对着床上的苏锦墨说:“你的前夫欧总大清早打电话来问你有没有看新闻,他这是好意关心你哦。”
欧阳俊卿当然听到了涂文鸣故意的讽刺语气,但他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地大声对着话筒说:“苏锦墨,看你得意到几时?哈哈哈……”然后挂断了电话。
真爽!欧阳俊卿将腿高高翘起,翘在了刚才吃面的桌沿上。
原来报复的快感是如此的爽心、爽口、爽身……呀,欧阳俊卿神清气爽地翘着腿,对着自己的手机一个劲傻笑着,将这段日子以来,自己被苏锦墨折腾的疲惫及憋屈全都还给了对方,世上果真有报应之说哦!
欧阳俊卿没理会自己的裤管上,全扫上了刚才掉在桌面上的面汤、面条的污浊。反而笑嘻嘻地注视着裤管上的油污,一瞬不眨眼睛地盯着,好似蜜蜂盯着一朵美丽的花?或许那就是花,他就是一只蜜蜂,在各色花丛中不停地飞舞翩跹,留连忘返。
而那边,苏锦墨经过这一翻闹腾,她又怎么会睡得着觉?于是醒来后的她,一手支撑着下巴,抬着头,侧着目,看着涂文鸣。
柔顺秀发从她白皙的脖子处披下,衬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还有那明亮的眼眸,纯净的眼瞳。涂文鸣走近床边,将她的手机交到她另一只空闲的手里,涂文鸣甚至从苏锦墨那清澈的眼瞳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涂文鸣看着她,连眼睛都没有眨,如果这一刻成了永恒,那该多好呀!
苏锦墨望着面前那个男子,他就坐在床沿自己的身旁,此刻这般细细的看去,终于发现,他的容颜那么憔悴、苍老了!
49岁的年纪,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正当中年盛景,如今涂文鸣却多了沧桑、沧桑,还是沧桑。
少了刚见面时的意气风发,霸道与沉稳。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一个心胸城俯深机的男人,一转身的时间,就更改了桑田,憔悴如斯?
太多的疑问沉淀在苏锦墨的心头,她微微低下了头,目光如水,她咽了下口水,但终究什么也没问。
于是,话到唇边,化为了无声。
两个人,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亲密伴侣,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对视。
“哇哇哇……”终于,婴儿房里传来的小宝宝哭泣的声音隔空传来,打乱了一室的滞息气息,亦打乱了晨曦吹拂在室内两个人迷蒙的神情。
“宝宝。”苏锦墨来不及穿上衣服和鞋子,她一跃跳下了床,如风一般,向婴儿房冲去。
涂文鸣依然坐在床沿上,一动未动。
刚才的新闻、欧阳俊卿来的电话……犹如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头顶、身上。
终究要东窗事发,终究要绳之以法……
只是,太多的牵挂,令他舍不得、放不下……
面对心爱女人那清澈如许的眼睛,那关切寻问的眸光,他终究什么话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说呀……
涂文鸣握着床沿已毫无血色的手指猛地抬起来,猛拍一下自己的头,过后,快如旋风般冲进了他的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输入密码,进入了天高地远、草原辽阔的电脑桌面。
然后一连串的操作,将自己的指令发给了对面接受的人的邮箱。然后打了一个电话,急促地解释说:“对,要快,将所有的帐号都转移到瑞士银行……”
只看到涂文鸣不住地点头,嘴里一连串地说道:“一定要快,”那边肯定是唯唯诺诺……。
打完电话之后,涂文鸣坐在老板椅里,低头沉思。后续工作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他也可以走得无牵无挂了,苏锦墨和苏宝宝他已委妥给瑞士那边的朋友,他上次带苏锦墨去欧洲游玩,不仅仅是为了向世人宣告他不在现场的证据和让苏锦墨见见世面之外,还有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在给苏锦墨找后路,看哪里最适合于她和小宝宝居住。而他自己的老婆高玉蓉虽然没有亲自参加他曾经承包建设的“京九六公路桥梁倒塌事故”项目的招投标事宜,但是她有侧面的与市府领导及城建单位的沟通,她也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在事情败露之前,他也给她、以及他们的儿子和女儿安排去往美国。
这就是中国的一些现象,贪脏枉法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将有形和无形资产转移,还有老婆和儿女们都移民。只是涂文鸣还特殊一点,因为他是真心喜欢苏锦墨,所以才也将她的后路给安排了。
而实际在现实中生活的那些贪污的官员,是不可能给他一段露水姻缘的女人以保证的。
这下,涂文鸣了无牵挂,他可以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没有后顾之忧的涂文鸣心情愉悦地渡着步,来到了小宝宝的房间。嘴角是一弯浓浓的醇香笑意,站在正逗弄着小宝宝的苏锦墨身后,俯下身子,好心情地伸出手,逗着小宝宝:“宝宝,笑啦,快快长大,照顾妈妈。”
旁边插不上手的保姆罗文莉看到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她是真心为他们开心。忽然听到楼下的挂钟轻轻地敲响了八下,罗嫂走近前来,上声提醒道:“涂总,八点了,您该上班了。”
“哦,就八点了。”涂文鸣点点头无奈地皱了下眉,然后抬头,换作了一幅笑容抱起小宝宝举在头顶,哈小孩子的痒痒。小宝宝开心地咯咯笑个不停,他没有牙齿的嘴张大着,满口的哈拉子流满了围兜。苏锦墨和罗文莉一起拿着纸巾来擦,正当苏锦墨和罗嫂两人一边一人擦着小宝贝的嘴角时,涂文鸣却忽然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液体从头顶狂奔而下,抬头一看,哈哈,原来苏宝宝开心地在涂文鸣头顶上尿尿啦……
刚巧涂文鸣一仰头,小宝宝还未尿完的液体如瀑布直下,全给喂进了涂文鸣的嘴里。这可如何是好,吓得罗嫂忙抱过小宝宝,嘴里责备道:“你这个淘气的坏宝宝。”抬手作势要打他。
苏锦墨也与罗嫂一样焦急,嘴里赶紧责骂小宝宝说:“坏宝宝。”也抬起手来作势要打。苏宝宝吓得哇哇大哭。眼看着两个女人的手就要挨上了小宝宝的屁股了。涂文鸣吐出了嘴里的尿液,笑着安慰她俩说:“别打小宝宝,这是好事,小婴孩的液体贵如黄金……、”
“啊?还有这样的说法?”罗嫂抱着被吓哭了的小宝宝摇呀摇,哄他。苏锦墨也在旁边哄着。涂文鸣将小宝宝接过来抱在怀里,脸贴着他的小脸儿,嘻笑着香他的小脸蛋。
虽不是亲生,但爱屋及乌,而且也与小宝宝生活了将近半年的时光,涂文鸣已在不知不觉当中将他视为已出。
日久生情,是人世间一种最真实最长久最牢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