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去船来日日,花开花落年年。哎哟。
坐在江边石头上的女生被从天而降的风筝打到脑袋,一腔诗情愁绪顿时烟消云散。
许露跳起来转回身,插腰怒目。
风筝的主人很快赶来,满脸歉意地挠挠头,问她疼不疼。
是个花骨朵一样的男生,修眉长眼,发型也规矩乖巧,黑顺如丝绦。
像被戳了一针的气球,许露的怒火燃烧告罄,撇撇嘴,摆摆手,做出大赦天下不与人争的样子。
花骨朵却不肯领命而去,反而蹭到她身边来。
江水滔滔,从西到东,日日不息。像是一些固执到死的感情。
江水流啊流,慢慢流到许露的脸上。
长长两条泪痕,奔流不息。
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啊。发现男生偷眼轻觑的许露,恼羞成怒地瞪过去。
男生偏转头看江水,脸颊上倒是真的开起两朵可疑的桃花。
气氛变得有点微妙,许露莫名地回头看着江面,水面的倒影动荡模糊,可是还是可以清晰看见她圆圆的脸庞。
她再次气呼呼起来,跳起来踩破倒影,一路踏水前行。
……喂。
迟疑的叫声从身后传来。见她不应,就一声高过一声地喊。
喂,喂,喂……像升调的回音。
叫魂啊?许露愤愤回头,目露凶光。
那个……浮尸的样子,很丑的。“花骨朵”很迟疑很斟酌。
呸呸呸!你才浮尸,你家蟑螂都浮尸。原来,他以为她要投水啊。
嘴上叨咕着,却终于一步一步踏向了岸边。
走了很久,回头去看,原先石头上的身影已经不见踪迹。心里升起孩童般的感想,是哪家的妖精吧,不然那眉毛眼睛,怎么那么像呢?
第二次见到是在同学的生日聚会上。
他给她端来一片蛋糕。
灯光蒙昧间,她几乎把他认错,低低地问,你不嫌我的脸圆圆的啦?
旁边有人在玩线香花火,冷冷的烟火嗤嗤地响,把她的眼睛映得明亮如星。
他摇头,低头,轻轻亲住她的脸颊。
等她认出他时,接过他手上的蛋糕,没有迟疑地啪在他的脸上。
回过头,有男生叫他的名字,程潇。
她咬着嘴唇反身看他。
“花骨朵”挠着头发,双颊憋得通红,我是程子帅的弟弟。
所以你来替他道歉,还是来看我的笑话。许露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漫天的星星跌进了江里。
不是,我……
把手里的东西摔过去,许露哒哒哒地跑开。
那满手的向日葵原本是送给这天的聚会主角,程子帅,他不是喜欢瓜子脸吗?
没想到到头来却还是嘲笑了自己。
那夜,城东燃放了很久的烟火,好像彻夜狂欢。
许露蒙上被子,像只藏住全身的乌龟,哭了半夜,也终于睡着。
醒来推开窗户,春天的江风凉凉暖暖的,像温柔的指尖,拂过脸颊,一遍又一遍。
不远处传来燃放烟火的声音。白日烟花,锦衣夜行。
那是以前某人答应她的事情,他后来的女生也喜欢烟花,只是那烟花,只盛开在夜里。
她穿上鞋子,小跑步向着烟花盛开的方向而去。
只是,脚步并不如以前急切和慌张。
如果不是那人,也没关系。
是他……不是他。
跑近眼前,才看见是程潇。
地上散落着焰火散尽的空壳,旁边的背包里还有许多尚未点燃的。
他挠挠头,笑着看她,无言以对的样子。
他帅气又笨笨的样子,和某人真是不同。却让她扑哧笑开。
又很快肃了脸,蹲下来拣择剩下的烟火。
她怎么知道,他不是天生笨拙,只是因为在她面前。
在喜欢的人面前,再灵动的人也会不知所措。
她也不知道,他多少次远远看着她和哥哥语笑嫣然地走过。打心眼里喜欢着她圆圆的脸颊和圆圆的眼。
所以才会在知道她和哥哥分手后,跟在她身后,最后故意用风筝砸她圆圆的脑袋。
可是他不告诉她,他想让她慢慢地知道,一点一点了解。
就像每当春天来了,许多伤痛都会像春水一样,渐渐冰消雪融,从西到东,奔流而去。
然后,在那江水之上,有另外的美好的花朵,灼灼开放,不胜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