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叶夫人和窅娘在家中等的着急,叶枫这一路走得极快,可是半刻钟后,他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这金陵城实在太大,古时又没什么路标,那一条条看起来差不多的街道分辨起来实在太困难,叶大少爷发现自己又迷路了。
此时已是黄昏,暮色沉沉。路上行人甚少,一排排低矮的瓦房参差不齐,破旧地砖瓦和修补的院落无不在告诉着叶枫,自己走到了金陵城内的‘贫民区’。哎!看来不论在古代还是在将来,‘贫民窟’在城市城市化进程中都有其存在的必然性。就算是美国那样的超级强国也不能避免。
叶枫正准备找个人来问问,忽然瞧见前方的岔路口走出一个熟悉的背影,凝神看去,正是刚刚才分开不久的王屋山,他略一犹豫便想追上去,忽地她旁边又跑出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生的十分可爱,穿着一件宽大破旧的灰色长衫,伸出一双黑漆漆地小手到王屋山跟前,怯怯地道:“姐姐,我肚子好饿,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王屋山愣了愣,这小男孩身形枯瘦,面露菜色,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她见了心中不由泛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八九岁时也是流落街头,每日以乞讨为生,不知尝尽了世间多少辛酸,待年岁稍长后,又因为姿色出众被人诱拐到青楼,在那里她学会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也看透了男人们那丑恶的嘴脸,虽然至今还未梳栊,是红鸾院的清倌人,可这不过是老鸨想在她身上压榨出最多的余汁,男人嘛,不多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只是不论她如何清高,如今已到及笄之年,红鸾院的老鸨已经发布消息,在过七****就要开始正式接客,金陵的权贵公子们早已望眼欲穿!大唐第一名妓的初ye,想必倒是肯定会有一番你争我夺的热闹局面。
想起那些男人看着她时露出的那种狼一般的贪婪yu望,她的心中就泛起一丝酸楚,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吧!想到伤心处脸庞上不禁落下两行幽泪。
那人见人怜,凄楚动人的模样就连那个小男孩看得也跟着伤心起来,低声劝道:“姐姐,你怎么哭了,大不了,大不了我不要了!”
王屋山吸了吸鼻子,走上前摸着他的额头怜惜道:“姐姐没哭,是有沙子吹到姐姐的眼晴里了。”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沉甸甸荷包,塞到他手上道:“姐姐这还有些银两,你快拿着买点吃的去吧!”
小男孩接过荷包脆生生地道:“谢谢姐姐。”说完便跑开了,估计也是饿极了想急着去买吃的。
王屋山望着他的背影伫立良久,半晌才收拾好心情正准备离开时,瞧见一个她不想见到的人正向这边这来,她忙抬起衣袖拭去脸颊上的泪痕,转身便走。
叶枫见状,忙迈着小跑追了上去。
“嗨!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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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那个还真巧啊,你也走这条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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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你知道福源客栈怎么走吗?我迷路了,我家住在那附近。”
王屋山终于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妩媚动人的脸蛋,只是眼睛还红红的,她冷笑一声,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厌恶:“你是想让我去你家吗?你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青楼女子吗?”
叶枫怔了怔,这才省起自己那句话大有歧义,叶家少爷在金陵生活了近二十年,怎会认不得路,可惜此叶枫非彼叶枫,这事又根本无法解释。他这一怔,那少女已经走出颇远,似乎刻意要和他拉开距离。
叶枫忙又追了上去说道:“王姑娘,等等,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真的迷路了!”
少女霍地一转身瞪着他冷声道:“真与假于我何干?”
叶枫一愣,讪讪地停下脚步,歉然道:“王姑娘,在下并非有看不起任何人的意思,那些话只是有感而发,若惹得王姑娘不高兴,在下在这里给你道歉!”说着,竟微微给她鞠了一躬。
王屋山见状诧异地看了叶枫一眼,说到底她不过是个青楼妓女,大家对她趋之若鹜,不过是贪图她的美色而已,何曾有人真正的尊重过她,她生气的原因固然有叶枫背的那首诗,更多的却是对自己悲苦命运的自怜。
眼见叶枫如此低声下气,她心里好受了点,叹道:“公子不必道歉,奴家只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心有所怨罢了!”
叶枫见她终于不再冷冰冰的,心下终于送了口气,安慰道:“姑娘可曾听说过一句话?‘我们无法选择出生,但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不管什么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所谓事在人为,只要肯努力,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王屋山自嘲地笑道:“奴家不过是一卖身青楼的弱女子,命运早就已经注定,何谈去改变?事在人为,呵呵!说的好听,可是人哪能斗得过天命!”
叶枫刚刚在傍边瞧了她对那小男孩的举动后便心生好感,那些钱想来都是她的买肉钱吧,别看这些名妓表面风光,可是钱大多给老鸨赚了去,留给她们的不过只够买些水脂烟粉。杜十娘那种富婆毕竟只是个小说中的人物。
所以大凡青楼女子,都把钱看得格外重要,眼见这少女毫不犹豫地把钱给了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可见她心地是多么的善良。只是她年纪不大,话语中却透着股悲凉。
叶枫决定要好好的开导她,于是说道:“姑娘此话差矣!岂不闻一代名将卫青,起初不过是个马夫而已,母亲更是位女仆,后来还不是凭借自身的努力,被武帝赏识,成为武帝的左膀右臂,驰骋漠北,名垂青史吗?”
王屋山眨着一双妩媚动人的双眸失笑道:“公子真会说笑,你们男子自然有机会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可我不过是一青楼女子,凭着几分姿色,将来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做个有钱有势之人的禁脔,等年老色衰后,那便只能自生自灭了,还谈什么名垂青史!”
呃!叶枫来自二十一世纪,思想还是男女平等,倒是没想过这时的女人地位和后世还差了一大截,见她一副凄苦地模样,脱口说道:“那姑娘可曾听闻红拂夜奔?”
刚一说出口他便感觉到不妥,这话太容易引人误会了,果然,王屋山愣了愣后,俏脸腾地升起一抹红晕,神色间有些恼怒,又有些害羞,咬着银牙低低地看着他。
叶枫被她看得老脸发红,尴尬道:“呃!我的意思是说任何人都有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利,只要你有理想就应该去争取,否则等到错过了就会后悔莫及,而那些只会自哀自怜不去争取的人永远都不能成功,任何事情只要我们去尝试才会有希望,哪怕最后还是失败了,可最起码我们努力过了,如此将来我们回忆的时候才不会留下终生的遗憾。”
王屋山蓦然地抬起头,一双比星辰还要明亮的眼睛惊讶地看着他,半晌才喃喃道:“只有努力了才有希望?只有努力了将来才不会留下终生的遗憾?”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口气中略带一丝恳求:“公子,今日在船上未曾有机会,公子若不嫌弃,七日后可否到红鸾院来,到时奴家专门为公子吹奏一曲!”
叶枫刚想问为何是七日之后,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人喊声。
“不好了,走水了,大家快来帮忙救火呀!”
抬眼望去,就见离他们不远处一片火光冲天,不知哪家的民宅烧了起来,两人对望一眼,忙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