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必须改变目前敌寇兵临城下的局面。可使柴驸马他们继续在龙门拒守,臣领军向北攻击,沿途收复失地;再者,臣毕竟与始毕可汗交往数次,臣愿意出使突厥,请始毕可汗约束刘武周。若采用这种又打又拉的办法,应该能改变目前的态势。”刘文静说完,不忘记又侧脸向裴寂笑了一下。
裴寂看出了他那奚落的神情。
李渊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当即同意,只不过没有马上派刘文静出征,改由刘弘基和长孙顺德领兵北伐,让刘文静准备礼品出使东突厥,答应他出使归来后再上前线。李渊还算知人,他明白刘文静的长处是搞外交和政务,打仗不是他的强项。
李世民本有心领兵北征,看到刘文静拔了头筹,也就不再说什么。当李渊征求他的意见时,李世民全力支持刘文静,认为这是上策。
朝会过后已近午时,李世民兴冲冲地奔回承乾殿,急于见到两个刚刚出世的儿子。一入殿内,只见居中的大火盆儿堆满红彤彤的炭火,室内温暖如春,两只熏香炉里正冒着袅袅青烟,香气扑鼻。宫里早将李世民班师的消息告知了承乾殿,长孙嘉敏、菁儿、杨氏三人一大早就候在正殿里,等候李世民归来,两个奶妈在一旁伺候着两个孩儿。李世民不及脱下朝服,一迭声叫道:“敏妹,菁儿,快让两个孩儿见我。”
长孙嘉敏上前替李世民除去袍服,笑道:“二郎,早给你预备好了,到了家里,还用这样急吗?瞧,大冬天,你的头上还冒出汗来。”奶妈先把承乾递到李世民手里,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抱上自己的孩子,小心翼翼生怕摔了。只见孩儿胖乎乎的脸蛋上红润饱满,忍不住亲了一口,其时承乾正想入睡,让李世民如此一拨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长孙嘉敏急忙接过抱在怀里。
李世民道:“好小子,见了为父不给笑脸,倒耍起脾气来了,是责怪我来晚了吗?菁儿,宽儿呢?抱来让我瞧瞧。”
两个孩儿生得非常相似,李世民看了一会儿,就让奶妈抱到后房休息。殿内,夫妻四人坐在一起,李世民很高兴,说道:“辛苦你们两位了,我在陇西,听说那里产的枸杞挺好,可以滋阴温补,就带回来一些,你们产后最好补一补。”说完,他让从人将两大包枸杞呈上来。长孙嘉敏打开一看,只见枸杞颗颗饱满,殷红如血。她谢过夫君体贴,让人包好收起,说道:“二郎,最好给万贵妃那里也送上一些,你不在家,她天天念叨你呢。”李世民道:“难得你还想着别人,不用费心,万贵妃,还有太子、四郎那里我都准备好了,回头你给他们送去。”
四人在一起闲话,李世民想起一事,转向菁儿道:“菁儿,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这些天我忽然又想起可怜的智云弟来,可惜他年纪幼小被害,无子无息。承乾是我们的长子也就罢了,我想把宽儿过继给智云弟,承继他的香火,你以为如何?”
菁儿抿嘴一笑:“菁儿和宽儿都是王爷的,你想怎样,菁儿并无意见。”
杨氏在一旁并不多话,眉眼中透出一股淡淡的郁闷轻愁,李世民见状觉得奇怪,然没有多问。长孙嘉敏听完两人说话,满心喜欢。万贵妃现在是后宫之主,她素与万贵妃交好,将宽儿过继给智云,万贵妃肯定会很高兴。
三位夫人侍候着李世民用完午餐,李世民漱漱口打了一个哈欠,满足地说道:“还是家里舒服啊,暖室生春,美人在侧,强似我在冰天雪地里苦熬征战。”
菁儿接口道:“王爷在前方打胜仗,宫里人都在夸你呢,我们听了,心里都透着高兴。”
李世民困意上来了,他站起身来,说道:“敏妹,我先去你房里歇会儿。为了今天的献捷仪式,昨儿一夜几乎没有合眼。菁儿,到了晚上,你再把听到的好话说给我听。”
长孙嘉敏领着李世民来到自己寝室休息,其时奶妈带着承乾已到别屋休息。进房后,长孙嘉敏抖开被子,替他除去夹衣,再将他扶上床。李世民看到床上绛红色的床幔,困意一下子没有了。他侧望长孙嘉敏没有上床的意思,奇怪道:“敏妹,我大老远跑回来,最是想你,你不上床让我搂会儿,想故意为难我呀?”
长孙嘉敏红晕上脸,说道:“二郎,你困乏得很,我若上床,又该睡不好了。”李世民不待她说完,一把将她拽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将她衣服扒下提入被中,嘴里说道:“谁说我困,搂着你睡觉,才是最好的休息。”两人赤条条地搂抱在一起,李世民接触到她那发热的胴体,嘴伏在她的耳根说道:“敏妹,我这两个月一直忙于战事,连女人味儿都没有闻到一点。咦,你生了孩儿,身子丰满了一圈,瞧你的这一对玉乳,圆鼓鼓的,不再似以往小姑娘的样儿了,让我也吃上一口?”长孙嘉敏羞涩无语,只是用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身子。两人干柴烈火,在这红纱帐里有道不完的甜蜜、说不完的亲热。
李世民这一觉直睡到日将落山,长孙嘉敏早已轻轻起床,看到时辰不早,她推醒李世民,说道:“二郎,赶快起来吧。午时刚过,父皇就派人来传旨,晚上他要在恬然殿赐宴呢。”
李世民睡眼惺忪,边揉眼睛边问道:“赐宴?还有别人吗?”
长孙嘉敏道:“听说还有太子和四郎,父皇说,此为家宴,不叫外人。”
李世民于是穿衣洗漱,忽然想起杨氏,问道:“敏妹,我今天回来看到杨琼落落寡合,似有愁闷之事,是菁儿和她拌嘴了?”
长孙嘉敏道:“菁儿怎么会和她拌嘴,二郎,我们姐儿几个融洽得很呢。杨氏妹子愁闷还是因为四郎,前几天硬是把她那不满十二岁的小妹子给带到齐王府里了。”
杨琼的母亲是萧太后,这个被齐王元吉抢去的小妹子是萧太后的小女儿,杨琼和她感情甚好。长孙嘉敏接着说:“前两天杨氏妹子一直暗暗垂泪,我去劝她,她说小妹子太苦了,还是一个孩子就让齐王给糟蹋了。二郎,晚上回来你去杨氏妹子的房里劝劝她。”
李世民点点头。
恬然殿内灯火通明,满室皆暖,幽香绕梁。李渊眼见李建成三人入殿后欲向自己行大礼,挥手道:“罢了,今天我们设家宴,不要如此多礼了。来,就座吧。”中间条案上,已摆满各色菜肴果蔬,每人面前的酒樽里,盛满了琥珀色的三勒浆酒。
李渊举樽道:“今天为父特别高兴。这段日子,大郎和四郎辅佐我处理朝政,二郎一举扫平陇西。今日特别置酒庆贺一番。自从我们入了长安,这样的场合并不算多。来,喝吧,二郎,也算为你洗尘庆功了。”
几人一饮而尽。今天虽是家宴,然李渊贵为皇帝,以前那种家庭气氛,再也回不到餐桌上来了。
李渊又道:“你们随便喝随便吃,我专门让厨上多做了几种野味,味道不错。我们边吃边谈,还要筹划筹划以后的事情。大郎,你了解的事情较多,二郎在外不太清楚,就把眼前形势介绍一下,也说说你的看法。”
李建成身为太子,这些天一直在朝上忙于帮助李渊处理朝政。李元吉因为丢失太原的事儿,还在家里赋闲。李建成呷了一口酒,缓缓言道:“二郎此次扫平陇西,为我朝去了一心腹之患。现在神通叔已经和徐世合兵一处,牵制了王世充和窦建德的精力,只要黎阳不失,他们一时不敢来犯长安。最具威胁的就是刘武周了,还有……”李建成说到这里,李渊插言道:“我准备明天就让刘文静和长孙顺德、刘弘基一起带领三万兵马去增援殷开山他们,刘文静先和始毕可汗联系,争取对刘武周有所制约。二郎,你以为如何?”
李世民点头道:“父亲派兵北上增援,很是必要。这刘武周豺狼之心,不能让他向前再行一步。刘文静他们三人随父太原起兵,经验和武功都算上乘,世民认为是合适人选。”
李建成接着道:“还有南边的巴蜀、南阳、岳阳一带,我朝一直没有力量去剿抚,现在,那里的朱粲、萧铣、辅公柘闹腾得挺欢,前几天,父亲还说要派人去剿灭他们。”
李渊道:“这是屈突通的主意。南方的几个贼人,各自为政,闹腾得虽凶,毕竟势力不大,一时成不了气候。若放任不管,时间长了肯定会增加变数。现在西征的兵力已经撤回,可以腾出手了,我正考虑让孝恭领兵南征。”
李渊的族侄中,李孝恭今年二十六岁,平时喜爱钻研兵法,性好练武,李渊比较看重他。听说要派李孝恭为帅南征,李世民沉吟道:“孝恭兄倒是南征合适人选,不过他从未经历实战,如此重要的担子,恐他独肩难挑啊。”
李元吉插言道:“父亲,就让我随孝恭兄出征吧,当能助他一臂之力。”
李世民见到李元吉又想掺和,本想不说,但还是忍不住道:“四郎,你就不要再去添乱了,南征是大事,你好好在家读书多历练吧。”李元吉见李世民又找自己的茬儿,脸红脖子粗,嘴一动就想发作。李建成见状,向他使眼色让他不要妄动。
李渊问道:“二郎,你接触的人多,就推荐一人来辅佐孝恭。”
李世民断然道:“李靖最合适,此次西征成功,李靖居功至伟。由他辅佐孝恭兄南征,肯定能够建立奇功。”
李渊道:“好,我相信二郎的眼光,大郎,明日上朝你就让温大雅拟旨吧,授孝恭为山南道招慰大使、行军总管,李靖为行军副总管。”
分兵援北和定南的大事就在这场家宴中定下来,李渊很高兴,几杯酒下肚,红光满面,他说道:“上阵还是父子兵,这话一点都不错,我朝天下大计总还要我们父子四人共同筹划才好。四郎,明日午时过后,你陪我摆驾鄂县狩猎,可惜马三宝随婉娘在龙门,他对鄂县的地理了如指掌。”家宴尽兴而散,李渊转入后宫。现在李渊已把尹德妃、张婕妤丢开了手,后宫佳丽众多,花彩纷呈让他目不暇接。这李渊年龄上了岁数,然龙马精神,入长安这两年时间里,又生出了两个龙子、三个龙女,连李世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弟弟、妹妹。
第二天圣旨下来,两路军马分头准备。李靖这次被封为行军副总管,深知这是李世民举荐的原因。回想当初沦为李渊阶下囚的日子,再看现为朝廷一方大员,真是恍若隔世。
散朝后,他随李世民一起回到承乾殿的仁文厅里,拱手向李世民作谢:“元帅,李靖此次随你西征,都是你拿的主意,怎么把功劳都扣到李靖的头上?让我心里实在不安。元帅,你年龄小我十岁胸襟如此宽阔,李靖自叹弗如。”
李世民笑道:“药师兄何必太谦?世民此次向你讨教兵法,收获颇大,真所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是金子必然会发光,皇上封你为行军副总管,正是想借重你的才略为大唐建功立业呢。”
李靖大为感动:“元帅,请放心,李靖此次随赵郡王南征,定当倾心倾力,赞襄大计。”
李世民微笑,他忽然问道:“药师兄,我曾听到有关你的一个传说,一直不曾问,今天这里就我们两人,就帮我解解疑吧。说的是你年轻时曾入龙宫,龙母唤出两个青衣女子,一个满脸笑容,一个微有怒色,任你挑选其一,两个都带走也行。想你当时胆不大,只要了那个微有怒色的女子。出了门,那女子告诉你:‘方才郎君若并取二女,则文武兼备,后当出将入相,今舍文而取武,异日但可为一名将耳!’说完她取出兵书相赠。我曾读了你的三卷兵书,这个故事是你兵书的来历吗?”
李靖哈哈大笑:“元帅如此聪明,还会相信这种骗人的故事吗?龙宫谁又见过?龙母何在?要真有这种事,我们都可以不用读书,不用练武了,反正注定你是一位大将军。”
两人相对莞尔。
李世民又道:“药师兄,我原来赠你的那匹‘玉极骝’,这次在陇西中了几箭,脚力大减。一会儿,我让李安领你去马厩把‘白蹄乌’牵走,就算我赠你的送行礼物。”
李靖急忙推辞:“不敢,不敢,元帅你爱马如命,前次相赠‘玉极骝’已是感激万分了,哪儿能再次横刀夺爱?”
李世民不容李靖推辞,坚决让他收下。他调侃道:“我们若是文士,就到灞桥折柳一枝,极富诗情画意。谁让我们都是打仗的命呢,一匹马就权当成柳枝,唯盼你连传捷报,为定大唐天下建立殊功。”
这李靖辅佐李孝恭南征,他们先设计攻破南阳,贼首朱粲落荒而逃,再向西行招抚巴蜀,然后沿江东行屯兵信州。他们沿江首破萧铣,再降辅公柘,将江水沿岸及以南的国土归入大唐版图。李靖诚心向唐、精心设谋,战功赫赫,每场战事的紧要关头,只要李靖在,皆能化险为夷。说起来,这都是李世民的功劳,他救李靖、识李靖、用李靖,成就了一名伟大的军事谋略家,使其三卷兵书《卫公李靖兵法》流传后世,这些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