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老五他们的身份“特殊”,自从干起偷坟掘墓倒卖文物这一行,就再也没坐过火车和飞机。
也不是说不能坐,是因为不敢坐。火车和飞机的检查多,不是查包就是查身份证。对老五他们来说,查哪个也不行,哪个查出了问题都够他们受的。
老五他们拎着包,打了一辆车来到了汽车站。
“哥,我们去哪?”大嘴问。
老五:“去山东!”
大嘴:“去那儿干嘛?”
“先离开了这儿再说。”老五说
急切离开这里是其一,还有一点,老五对山东熟,那里有朋友,到了那儿可以弄辆车。
“山东!山东!要走的快点上车了。”一个中年男子声嘶力竭的吆喝着。
大头拎着包,包里是一些生活用品,还有那个盒子;老五夹着包,包里装着钱还有那块玉;大嘴,屁股后面紧跟着。三人随声来到车前,买了票,挤上了车。
车是那种普通的中巴,已经上了不少人,前面已经基本没座了,只有后面的一排还空着几个。
这后面的位子一般人不愿意去坐,颠的慌,像坐船,叫人恶心。但老五他们不是“一般人”,坐后面正好,清静,免打扰!
老五他们挤了过去。
三人放好行李,紧挨着坐好,车没走多大一会儿,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被晃的,他们仨很快都睡去了。
但他们没睡多久又都醒了,一起醒的,是被车里的两个人给吵醒的。
“你别以为你戴个眼镜,脑瓜就好使。”一个乡下打扮的年轻人骂着他邻座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两人吵的很凶,再加上有埋怨的,有看热闹的,搅得整个车厢都跟着沸腾。
戴眼镜的男子看上去有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西服,脚踩皮鞋,头发向后梳的溜顺,像是一个有身份的人。话音是南方的,可能是普通话不怎么好,戴眼镜的男子没怎么还口,一直被那个年轻人说骂着。
没睡的莫名其妙,睡了刚醒的,更是莫名其妙。一整车的人,都把目光移了过来。
“你扭过去,好好开车。”年轻人指着司机。然后又骂:“我就是看不起你们这些戴眼镜的,为啥?太装!”
车上有好几个戴眼镜的,尴尬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
其中有个忿然道:“说话注意点,戴眼镜的惹着你什么了?”
年轻人:“没惹着我,我就是看着不顺眼!”
“看着不顺眼?看着不顺眼你俩比试比试啊!”抱不平的那人又说,“反正这路途上大家也无聊,既然你俩谁也不服谁,那正好,我们大家给你俩当把公正的裁判,你俩公开竞争比试一下,看到底谁不如谁!”
这人说的在理,尤其是刚睡着又被他们吵醒的乘客,“对!你俩少废话,赶紧比试比试。”接着车厢里又有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起哄道:“对,你和他比试比试,就当比着玩,给这路途添些乐趣。”
一听有热闹看,大家都同意了,起码是没人反对。
司机又扭过来了头,看向那两人。
“你敢吗?”年轻人看着眼镜男。
眼镜男有些心怯:“比什么?”
这时年轻人从兜里摸出了一个硬币,说道:“比这个,比猜正反面。”
眼镜男一听煞觉得无聊:“这是小孩子们玩的,这有什么比的!”
“啪!”
年轻人又拍出一张百元钞票:“你猜对了我给你一百块钱。”
“玩钱啊?那好吧。”戴眼镜的男子弱弱地说。
周围的乘客一看这阵势,玩钱!还玩的这么大,大家都起了兴致,纷纷都伸着脖子往这边看,后排的有几个甚至都站了起来。
“后面的那几个坐好了啊,别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会儿一个刹车恁就飞出去了!”司机警告道。
大头也不例外,也准备起身去看看热闹,但被老五拦下了,心不甘的大头坐着,脖子伸的老长。
眼镜男和年轻人在围观乘客的起哄下,情绪高涨,浑身都憋着劲,鼓着腮帮瞪着眼珠子,像两只即将开战的斗鸡,局面很是热闹。年轻男一会儿挽挽衣袖,眼镜男一会儿扶扶眼眶,没玩上几局,戴眼镜的就已经玩开心了,越玩越起兴,因为他已经从那年轻男子手中赢了七八张一百的。
这时,几个眼红的乘客有些按耐不住兴奋,也跃跃欲试,纷纷想跟着眼镜男一起押注,因为此时他们已经发现,这两个人玩的游戏完全不是一个公平竞猜的游戏。而这个游戏始终是那个年轻人在押注让那个戴眼镜的猜,猜对了钱就拿走,猜错了眼镜男不输不赢,然后此局重新开始。这是明摆着猜家只赚不赔的游戏。大家都看出来了,只有那个年轻人还蒙在局里,额头不停地冒着汗。大家不愿说,估计都心知肚明,也估计是都想等着从中分得一美羹。人就是这样,有便宜谁不想占,何况是这么大的便宜。
“你们怎么能这样!”这时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那年轻人听到有人为自己抱不平,激动的抬起了头。但随即又失落了下去,因为他只见这个人随手从包里掏出了一匝钱,气愤的说道:“加我一个!”
“对!加我们一个!”
“还有我!”
话音未落,陆续又有三四个人申请入局。年轻人擦了擦汗,都没有拒绝,抬头道:“行,你们都可以猜,只要猜对,我就给你们钱。”
新加入的几个乘客掩饰着兴奋,心想这个年轻人真是傻,看来今天的这张馅饼要从天山实实在在地砸在自己的头上了!这几个人偷了着。
战斗重新开始,从原先的两只鸡决斗,现在变成了多只鸡决斗。因为刚才其中的一方太弱,所以刚才又加入了几个忿忿不平的新鸡,只不过需要强调的是,这些新加入的鸡毅然决然的站在了强者方,变成了多只鸡继续斗那只弱鸡。
司机又转过来了头,笑了!
大家也笑了,因为玩了几局,那几名新加入的乘客多少都赢了。赢者在笑,因为赢了;看者也在笑,因为他们在笑那个傻子,那个刚还说话看不起戴眼镜的年轻人,有人说他这是报应!
这时年轻人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拦道:“不对!这样玩不对,这样玩我吃亏啊!”
年轻人终于醒悟了!
看着如梦初醒的这个年轻人,大家不笑了,有个小孩竖起了大拇指。
年轻人慌了:“你们这是以多欺少呀,这样不行,这样不行,我多吃亏啊!这样,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是输了也要给我钱。”
都正在兴致上的这些人看着满头是汗傻乎乎的这个年轻人,大家都笑着没有拒绝。
游戏重新开始,这次年轻人也能赢钱了,只不过几局下来,仍是年轻人在输。
就这样,大家笑着,赢着,赢着,大家笑着!所有人越玩越起兴,越玩加入的人越多。
“五哥,你就让我也去呗,天上掉馅饼的事,错过了就没了!”看着那个年轻人仍是一如既往的输着,大头心急如焚,不停地乞求着。
“不行!”老五瞪着大头厉声道。
“怎么不行?你没看到吗?白捡钱的事儿,错过就没了!”大头争辩道。
“白捡钱的事儿?你是不是傻?看好,那年轻人马上要收网了!”老五小声道。
果然,就在大家都以为年轻人输的不会再继续玩的时候,让人兴奋的一幕出现了,年轻人随手从包里掏出了两厚沓百元大钞。
“我已经输了不少了,这是两万,有没有人敢给我玩把大的,我放两万,你们也放两万,一局定胜负,谁赢谁拿走!”年轻人狠狠地说道。
年轻人突然的这个举动,让众人一惊,看来这是要背水一战了。
有些人犹豫了!
但是眼镜男没有一丝退却的意思,正赢得发热,他可不想放过这个捡钱的大好机会。
但眼镜男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钱,这押注不够啊!他又摸了摸衣兜,掏出了兜里的钱,还是不够。
眼镜男嘴里开始估算着,“出门身上带的一千多,加上刚才赢的两千多,这一共才三千多块钱,离押注差远了!”
眼镜男有些焦急。这时眼镜男看向了大家,开始鼓动起刚才那些参与的乘客,问有没有愿意和自己搭伙凑钱再赌这一把的。
眼镜男摔着手中刚才赢的那些钱信誓旦旦的承诺道,“朋友们,你们犹豫什么,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了!我们合起伙兑两万块钱,跟他再玩上这最后一把,这钱我们肯定能赢!他那么傻,我们一直再赢,最后一下,我们把他赢完,好好的教育教育这个年轻人刚才的狂妄气焰!”眼镜男自信满满晃着手中的钱,不少人心动了。
“干!毛主席曾说过,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这时又有人煽唆道。
“对,干!”
“我们这群人还干不过他这一个!”
“就是!给,这是我的钱!”
“给!这是我的钱!”
不一会儿,眼镜男就凑齐了两万。眼镜男拿着大家凑得这两万块钱狠狠地拍在了座儿上:“等着剩裤衩子回家吧乡巴佬!”
惊心吊魄的时刻到了,整个车厢瞬间变得异常安静,似乎时间静止了,所有的人都把双眼盯向了那个年轻人。
这次司机倒是没有把头扭过来。大家紧秉着呼吸,看着年轻人熟练的抛出硬币,安静的车厢似乎能听到硬币在空中翻滚的声音。硬币轻轻地划过最高点,开始翻滚着下落。
大家目不转睛。
就在硬币刚要划过年轻人的腰身,年轻人双手一个完美的合十,硬币被拍进下了手掌里。年轻人缓缓地打开双手……
整个过程车厢的人似乎都静息了。可紧接着,整个车厢的人哀声怨气突起。不出所料,年轻人赢了,眼睛男输了,所有人都输了。
年轻人兴奋地抓起座位上的两匝钱,装回了包里,大叫着,欢呼着!
“你不玩了?”其中一个人诧异道,这个人是凑的最多的那个,当然他也是输的最多的那个。
“嗯!不玩了!”年轻人乐着。
这个人有点蒙,“你怎么能不玩了?”
“我为啥不能不玩了?”年轻人乐道。
那个人无言以对,年轻人继续道,“我赢了,现在不想玩了!”
“不对!不对!刚才我们也赢了,我们就玩了!”这个人找到了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
“你们是你们,我是我。你们赢的少,你们想再赢的更多;我赢的多,所以我不想再赢的更多了!”
“不行,不行,再玩一会儿,再玩一会儿,我现在不想赢更多了,我现在只想把本儿赢回来就行!”这个人边说,边掏着钱,但是没掏出了多少!
然后这个人又急忙看向眼镜男,急迫地问道:“你不玩了?”
“玩!”然后眼镜男起身从包里掏出一沓钱拍在了腿上。
“这是啥钱?”年轻人问。
眼镜男:“美元!”
年轻人:“美元?美元不要!”
眼镜男有点急!那个输的最多的人更急:“都是钱,咋能不要啊!”
年轻人没吭声。
这时有人又提醒道:“你看有没有人给你兑换一下!”
眼镜男看向大家,没人吭声。
眼镜男乞求道:“刚才赢了钱,你们看到了;刚才输了钱,你们也看到了。我现在想捞本,可是身上没人民币了,只剩这些美元,你们看看谁能帮帮我,一美元兑换两块钱就行,很划算的,这上银行可是能一美元兑换七块钱的!”
眼镜男说的很有诱惑力,但仍是没人吭声。
眼睛男这时来到一只淡定如初的老五他们跟前:“哥!帮帮兄弟,就这一把了,等我弄死那赢我的年轻人,我给你好处!”
老五看都没看他。
大头倒是蠢蠢欲动。
眼镜男看到大头有些犹豫,然后他转向大头,继续攻势,给大头算了一笔账:
“这位哥,你知道吗?一美元,正常情况下能兑换六七块人民币,而现在我输钱了,我可以给你一美元换两块钱,这相当于什么?相当于我赔本卖吆喝,扔了裤衩甩了娘,我这是为个啥?为了就是凑钱赢了那乡巴佬。刚才我是一时走了眼,输了!但是这次你帮我,我肯定能赢他。到时候我拿五块钱兑换你这一美元,再给这钱给你兑换回来!来来回回你算算你挣了多少钱,你看行不行?”
大头边听边心算着,有点兴奋,不停地拉着老五的衣角。
老五被拉急了,脱口就骂了出来:“拉,拉什么拉,你傻啊?没看出这是一伙骗子!”
大头一愣,不知所措。眼镜男也一愣,更不知所措!
老五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有点尴尬。起码说的不是错话,但总不能在这当面说!
“咦,这位哥,你什么意思啊?不换就不换嘛,干嘛骂人。”眼镜男打趣道,连忙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但是他死死地盯着老五一动不动。
老五的声音大,整个车厢的人都听到了他喊出骗子二字,顿时车厢又寂静了,寂静中充满着紧张。
刚才输的赢的,没有一个人再去说话了。
随后的一路上也没人再去讨论刚才的输赢,甚至有些人开始有意无意去躲离着那个眼睛男和那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