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喜欢我,但我不喜欢她。只是在学校里被孤立了很多年,我渴望一个人的陪伴,我对她犹豫不绝,同时也不想让她陪我太久。然而,自从冯小双跟我聊过,我改变了主意。我答应和她建立恋爱关系,她兴高采烈,以为找到了幸福。面对欢乐的她,我却开心不起来。谈过一年,我决心离开她,她在我面前痛哭。根据冯小双的理论,我伤害了别人,我内心的伤口将被弥合。然而那一刻,我并未从他人的痛苦中获得欢乐,我非常内疚,同样痛苦。于是,我答应和她复合。恢复关系两三天,我再次愤恨起自己的命运,凭什么让我承担所有不公,而不是别人。我需要找个发泄的对象。我决心跟她吹,她再次哭泣起来,我咬着牙,想愤恨她的懦弱,但我做不到,她的泪水折磨着我的心,我能清晰地感触到她的痛苦。此刻,冯小双在我耳边嚣叫,声音异常尖利。我还听见远处的钟鼓声,让我的身体震颤。我向那个哭泣的女孩伸出了双臂,我不能割舍她。
晚上,我一个人走在街上,路灯全熄了,庞大的城市好像连绵、不可测的森林,黑邃邃的一片,一些矮趴趴的身影在黑暗中徘徊,当它们转向我,我看见了绿色的眼睛,我听见它们的牙齿在摩擦。冯小双立在树顶,她的身体弯下来,诡异地笑着:“你完了,你这样的人当不了堵门者,天生不是那块料。”我吓得奔跑起来,没命地逃回家。
第二天,我到单位的时候,发现周围的情况有异样,我感觉大家在躲避我。冯小双联络了公司里其他堵门者,散布说我在大学时曾发过疯,而我现在的言行是多么的诡异和不同寻常。我就找到冯小双,声嘶力竭地喊:“我只是抑郁症。”
冯小双白了我一眼,说:“现在,中国人还分不清抑郁症跟其他脑袋出毛病的有啥区别,等他们搞清楚了,你这辈子也过去了。”
我一把扭住她的脖子,那细嫩的长项骤然变粗,而且覆满鳞片,她张开獠牙巨口,却依然用一个女人的娇弱声音喊道:“张全闹起来了!你们快来啊!”
我知道跟她打没用,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更难以挽回别人的信任。我无法再承受下去。一个下雨的晚上,我拿着根铁杆走上楼顶。再将杆子举起来,枪一样指着天空。
云朵龙蟒似的翻滚,白光油一样在云朵间铺开,我耳畔响着钟鼓声。
一道闪电劈下,正中铁杆,我浑身剧痛,火焰从我的毛孔中喷射出来。然而,痛苦瞬间急逝,我看见白光越张越宽,将周围的景致淹没了。脚下流淌着银色的河流,眼前赫然矗立着一座宏伟的门。与它相比,我如此渺小。河流奔腾着入门,我长出了双翅,正在银河上飞翔。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是羽人,雷电的确杀死了我,杀死了我的肉身。我的单位精神即便脱离了肉体依然存在,不必回到河门里。我无法再修复肉身,只好另寻替代品。后来,我遇见一个植物人,这人的躯体完好,仅是灵魂散掉了,我就钻进他的躯壳,成为了张全。这种借尸还魂的事也只有咱羽人能做。”
听完故事,我才有机会喘口气,说:“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早不去抓那冯小双,我们羽人的一个职责,不就是逮堵门者吗?”
张全犹豫了一下,似有难堪,说:“我不愿意回到以前的那个身份里。”
我悠然地往杯子里撒了点咖啡,看着这老实人窘迫的模样,道:“干吗不愿意?现在,咱是去揭她的老底。”
其实,我能够理解张全,成为羽人后,自己的意义似乎提高了,不再是那个忙于世俗的平凡人,特别是以往的失败,想起来更觉得遥远,也不打算再去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