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删我刚失去妻子,心力集中不起来,而且我能力和经验都有限。
领袖的问题一时决议不下来。可现在该怎么走?怎么决策?删(现在)羽人组织已经完全瘫痪,堵门者控制了大局,我们不能总呆在地下室啊。韩青青建议暂时隐忍,什么也不做,等平缓下来,再联系国际上的羽人,做反攻准备。
安东卫说不行,国际之间很难插手,等稳定下来,格局就固定了,我们这边的河门删(就)被堵了大片,连累全世界的羽人势力式微,如果这时候堵门者反攻,羽人就有全灭的命运。
电视被王抗日调到电影频道,他不理睬我们的讨论,一个人盘着腿,像他那个年龄的孩子的一样,自顾自地看电影,看老电影《地道战》。忽地,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拍了大腿,说:“能不能把一般人类拉进来。发动人民群众,告诉他们河门、羽人的事,让他们帮助打堵门者。”
话还没完,韩青青的女声就扯高了八度:“那绝对不行!这是羽人的纪律!”
我说纪律不是和平时期定的吗?现在都什么形势了,不管那么些了。
韩青青忽地站了起来,她身量不比男人差,样子很有威势:“商代以前,河门本来是公开的,但是个别羽人以此胁迫皇帝,独揽大权,鱼肉百姓。正派的羽人就与人类联合,发动政变,扳倒了羽人独裁者,立誓‘绝地天通’,不再让河门被人类知道,这是五千年来的规矩!”
我说现在不是独裁的问题,现在我们就要完蛋了!
此刻,张全慢悠悠地开了腔:“航辉,你跟人类说,人类也不信啊。”这小子总能够找到中立的方法,调和矛盾,但效果上是激发我的怒火。
安东卫再咳嗽一下,他用胳膊肘压在枕头上,撑住身体:“航辉说的对,我也觉得这是最后的出路。”
安东卫这样讲,所有人都转过身去,静静地听着。
“堵门者这次集会集中了他们各地的高层,如果能消灭游行的队伍,我们就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否则羽人的命运不能逆转了。人类可以发动,只要为维护河门,这个根本目的,所有的纪律都可以打破。人类的记性并不像我们认为的那么好,他们会记住,也会忘记。”
我窥见韩青青的脸色发青了,唇紧紧绷在牙上,腮里好像藏了个气泵,一鼓一鼓的。她内心里肯定骂着:当初跟堵门者合作的是你们,结果闹腾到如此地步,现在你们又出么蛾子。但是她心里不痛快是她的事,这关头,我的确认为发动所有的人类参与才是最后的出路。
安东卫像棵老树,伴着咳嗽,筛动了一下,接着说:“人类也能够发动起来,但是发动群众有诀窍!你知道我是怎样作为一个领袖的?即便当陈庆之的时候,一个小矮个,一个文人,怎么让七千人死命追随我。”
我连忙忽略掉韩青青,竖起耳朵,生怕漏下一个字。
安东卫调整呼吸,补足了些中气,声音再变得有力了:“所谓群众不会相信什么人类学论文,不会相信什么逻辑推导。他们只相信断言和结论,你只要重复你的断言、反复重复,你不怀疑自己,你坚定地相信自己的方向,你就会被群众追随。我的办公室里有一台立体成像播放器,航辉,你这就去做吧。”
我道了谢,起身往外走,韩青青跟上三四步,拦住我和嵇康,这老太太的矜持外表已然被内心的怒火颠覆,终于翻脸了:“你们把事情搞得还不够糟吗!还要去发动人类!河门的事儿决不可以公开,更不能让人类把河门当成一个现实的信仰,那样就是把河门变成集权的工具。把河门变成政治工具,那是玷污河门!”
她说的这些完全是教条的道理,上纲上线,战争时期我也不再害怕她——这位当年的领袖:“我现在是羽人的总指挥!这是我的决定!”刚才,我还删在犹豫不决,现在因为观点的分歧,我主动抢来这抬头了。
“有羽人大会的决议吗!你们的错误还没有肃清呢!”
此刻,一双稚嫩的小手从后侧伸来,拽住了韩青青的胳膊:“他们这样做有道理,当务之急是打败堵门者。”王抗日刚才还咬牙切齿着,现在竟然倒在我们的立场上,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令我惊讶,这家伙上一世也这样,他绝对理性,绝对有主见。
韩青青甩掉王抗日的手,从裤兜里,她掏出一把付印手枪,指着我跟嵇康,就如同用教鞭指着学生的女教师,她大喊道:“你们这些叛徒!你们之前的罪行还没被清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