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控制着脚步声,迅速追了上去,在十米远处跟着,我始终留心测试仪,但仪器依旧打着盹儿。他也不是堵门者。弓某的父亲在前面飘飘洒洒地走着,身上挺有劲儿,因为衣服的质量问题吧,抖动得比较轻率。忽然,他回过头来,道:“你们跟着我干吗?”
张全有些紧张,往后退了半步,说:“我们是新闻记者。”
弓老爸往前进了步,站在我们眼前头,跟大雄宝殿护法塑像一般,大叫道:“找揍是吧!”
我跟弓老爸这样的打交道多,知道越怂越激发他的斗志,于是急中生智,道:“我们就是想采访下的小弓艰苦的生活环境,小弓犯错误完全是被这黑暗现实逼迫的,您说是不是,这社会太黑,孩子是无辜的,我们就是想报导一些这孩子受的苦,让广大明白人能同情咱们。哥们,您说是吧。”
弓老爸觉得此话有理,就放下架势,道:“你到是有点良知,没黑透。”
我就坡下驴:“咱们是人民的记者,怎么会黑呢。绝对的白啊!”
张全完全插不上嘴,轻声嘀咕道:“咋跟换了人一样。”经他提醒,我也发现自己的言谈气质跟刚才不同了,和弓老爸说话,口气自然转成弓老爸的类型。和知识分子聊天,我马上变斯文,说来人这东西的确善变。好比变色龙,变色的时候,自己都不察觉。
弓老爸挺豪爽,说:“得得得,跟我走吧,你们这些记者早就该揭露下黑暗现实,这现实再黑下去,咱爷们就去烧圆明园!”
“那地儿不值得您烧,早烧过了!”我跟着调侃说。
谈了几句话,我断定弓爸不是堵门者,顶多属于信奉者,不过这是我们接近小弓生活环境的好途径,他身边必然有真正的堵门者。
我们跟着弓爸,坐车来到香油生产公司的大院,弓爸介绍说他父亲是公司的退休职工,自己是个体经营者,家境贫困。小弓实在是被黑暗现实压迫的,才会干这种事。小弓性格内向,老实,他的那些同学欺负他,经常自己打掉几颗牙说小弓打的,还有个女生自己摔破了头,也说是小弓推的。“一个女老师还说我儿子******她,可能吗?她二十多岁,我儿子十几岁,骚扰她?谁吃亏啊?我儿子有那么傻吗?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没天理!前两天,小弓是打算去烧那家网吧,但是他不知道里面有人,你们知道吗?那一屋子的人在里面搞同性恋,不敢出声,小弓才错误判断,点火,将屋里的人烧死。你说他们不是该死吗?”
我力图诚恳地点了点头,道:“有一定道理。”
这时候,张全张开了嘴,像被话呛着了,末了还是喷了出来:“不是同性恋吧,我记得屋里面有女的。”
弓老爸狠狠地啐了句话,唾沫似飞落的流星:“你们这些知识分子脑子就是死性啊!”
我急忙解劝说:“您别理丫的。”
张全就收声了。我们三个人在弓老爸强势情绪的影响下进入了另一种思想方法,这种变化是非常自然的,类似水往低处流的感觉。
到了弓家,弓爸说弓妈已经跟他离婚了,现在的女人都嫌贫爱富。我也凛冽地批判着:“女人这东西,没个好的,不是婊子就是女博士。”
弓某爸觉得观点很中肯,不住地点头。
“小弓这孩子从小就在这么个残酷的环境中长大,能不叛逆吗?这是社会逼的,所有的人都向钱看,向权看,搞得乌烟瘴气。那些被烧死的人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大学生,现在的大学给钱就能上,一个个都是富二代。这些人都是这个社会的既得利益者,烧死他们丫的活该!”弓爸说完,由于情绪抒发得太满,气有些喘了,我就拍他的后背,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