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游陌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低下头,伸手拍了拍那只猫。
黑猫疑惑的转头看向她,她捻动指诀,就在那一瞬间施了一个幻术,将脸变成狰狞可怕的模样。那只猫尖厉惊恐的叫了一声,一身毛都在瞬间炸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怎么了怎么了?”上官染烟住的西殿离这边很近,听见动静就立即过来,季游陌正在用术法将自己的面孔还原,发生什么事情,一眼就看得出来了。
她转身回偏殿,上官染烟万般心疼的去找猫,找到了,又低声哄着它,抱着它从偏殿门口过的时候,见季游陌好整以暇的靠在门边上。看见她,怀里的黑猫顿时觉得整只猫都不好了。弓起身子呼呼噜噜的发出奇怪的声音。
上官染烟轻轻拍着它,颇为埋怨的看了季游陌一眼,道:“好端端的,你惹它做什么?”
好端端的明成殿里,搬进来季游陌跟太子君辞,一大一小都是身份特殊的人物,若说起来,尚在病中的小太子给上官染烟带来的麻烦,还不及季游陌十分之一多。
再好的涵养,也快要被磨尽了。
跟她吵都是其次,惹了她的猫,那简直不可原谅了,上官染烟心里琢磨着,最多再过两三个月,就得跟北辰郁秀莲提一提,将季游陌还是尽快挪出去算了。
正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染香跑过来,低声道:“娘娘,太常寺那边递话过来,说老太太还是想见娘娘一面。”
上官染烟不由皱起了眉。
这个时候要见她,自然是为了上官绾绾了。求情的事情,用不着那位老太太特意来说,她也早已跟北辰郁秀莲提过了,天子一言既出,已经到了无法更改的地步。
东院里那些人,争权夺势的心一刻也没有死过,所以才不停的搞出这么些事端。想一想就觉得心烦意乱。
染香懂她的心思,却还是劝道:“太常寺那边也是没办法。从前他们东院势大的时候,在天启也认识不少人,成天找人拖关系,无论如何想要见娘娘一面。谢大人说,要是再这样下去,惊动咱们家大祭司就不好了。所以就差奴婢过来问一下,看娘娘能不能抽点时间见老太太一面,让他们也死了这条心。六小姐的事情,是陛下的旨意,咱们毕竟也是没办法。”
上官染烟不由叹了口气。
她还是心软。若是给她哥上官瑾知道东院的老太太这样跟她没完没了的,没准一怒之下,会断了东院那边的钱粮供给。一大家子的人,都仰仗他们两兄妹过活。上官瑾是生性严苛的人,一旦被激怒,才不管那帮人的死活。但她却始终不忍心。
只得跟染香说道:“那就这么办吧,跟谢大人说,我明日去太常寺那边见老太太,让他们给我空出间清净些的殿所来。”
染香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按上官染烟的身份,娘家人求见,是该由太常寺底下办事的官员将人带到明成殿这边拜见的。断然没有亲自过去的道理。
她可是这宫里正正经经的主子,太常寺已经在内廷之外了,虽然还在禁宫范围之内,出入不至于不方便,但毕竟有失身份。
染香还想多劝几句,上官染烟叹气道:“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季更衣就住在隔壁,我怎么能在这里见老太太,还嫌事情不够多么?”
这就没办法了。染香也觉得没办法劝了,要知道,当初上官绾绾能进宫,还是季妃的主意,进来之后也是跟着季妃的,谁料能为巫蛊一事被攀扯到这个地步。
西殿和偏殿之间就隔着一道镂空的雕栏花墙,两边说话高声点都听得见,在这边召见老太太,的确是不方便。
第二日上官染烟一大早起来,郑重的沐浴更衣打扮之后,前往太常寺与上官老夫人见面。老夫人如今是真的失势了,不过大半年不见,看着老态的厉害,一见面,上官染烟客客气气叫人赐座,人还没有坐稳,先就哭上了。
“娘娘啊,都是老身的错啊,若不是老身当年误信奸人,也不至于让绾绾被人连累到这种地步。娘娘啊,如今我们已经是求告无门了。绾绾是咱们家小一辈女孩子里最出色的一个,你可一定要救救她啊。”
上官染烟听着不由皱起了眉。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就算是真心想要救人,不谈感情,却只因为那一个最为出色,也就是利用价值最高,这样说法,未免让人心生不悦。
说什么误信奸人,就算看不惯季游陌的所作所为。当初事发的时候,上官染烟自己也在宫里,又不是不知道。明明是上官绾绾先出卖季游陌,想要借机讨好太妃上位,结果反倒将自己栽了进去。
季游陌当然不是无辜的,至于他们家里这位,则根本是在作死。
上官染烟低声道:“姑母有所不知,本宫之前已经向陛下求过情了,陛下不肯应允,本宫也无可奈何。还请姑母节哀顺变,不要再为难谢大人了。”
她讲话的时候,原本是平心静气的,岂料那位老夫人一听完,立即又号哭起来,“我还活着有什么用啊,我的亲孙女被人害了啊,侄女还无动于衷的,当初要不是太妃娘娘开恩,怎么能让你做了娘娘啊。如今得了势,连娘家人死活都不管啊。都没有良心的,要那么多权势做什么?”
简直是让人听不下去了。
分明是人善被人欺,若是让她哥过来,看老太太还敢不敢这么撒泼。上官染烟气得脸色煞白,忍耐着,再看过去,那哪里是她的姑母,分明就是个老妖怪,简直就是仇家派来整她的,再多的同情心,也被这样闹得一干二净。
她起身想要走,却总觉得不能将这么个撒泼闹事的老太太就这样撂给太常寺料理。太常寺的人又没有犯下什么罪过,凭什么糟这种罪,正犹豫的时候,殿所的大门被人推开,站在外面的,正是这些日子深居简出的季游陌。
季游陌微微冷笑道:“我现在人就在这里,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何必为难上官妃。上官妃再怎么无良不孝,也有正妃的身份在,老妇无礼,是想要被拖出去赏二十大板么?”
一席话下来,竟然震得老太太停了片刻,大约是冷静下来,想到这位昔日耀武扬威的季妃如今不过是个更衣了,歇了片刻,又哭道:“你害死老身的孙女,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能放过你。”
“凭你也配跟我拼命?”季游陌冷笑道,“要拼命就尽快动手,我倒想看看是哪个先死。”
她这阵子也待得够憋屈了,宫里随便哪个都比她大,说到涵养功夫,也不至于动手跟她打架,正好找个不知死活的练手,一口气好出。
老太太也就说说而已,却不敢动手,只在原地抽抽搭搭。上官染烟无话可说,染香低声劝:“娘娘千万息怒,都是身份贵重的人,保重身体为要。老夫人今日情绪不稳,实在不该在宫里闹事,不如请谢大人先送老夫人回去吧。”
岂料那位听见这话,哭得更加凄楚,口口声声说没有天理,喊着喊着,竟然连北辰郁秀莲都被她攀扯了出来,说是要面见天子,求个公道,大不了一家人死在一起,也不能轻易放了作孽的贱人。
上官染烟都觉得听不下去了,后宫里哪个不知道季游陌该死,北辰郁秀莲要护着她。德太妃也没说过一个字,恨得牙痒的人多了去了,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失势的诰命夫人来讨公道,说这样话,可不是找死么?
她正打算开口拦阻,却听季游陌剧烈的咳了几声,抬起头来时唇边还隐约留有血渍,想来是激怒攻心伤到血脉了,面上却一派冷然道:“你要公道,我就告诉你何谓公道,当初你们求着我,让我收留你们家那个小贱人,是她出卖我在先,害我沦落到这种境地,死无葬身之地,是她应得的报应,若是天理昭昭,就该让你们上官家一门上下全部去陪葬,才能解了本宫心头之恨。你还敢在本宫面前嚣张?”
这番话,说得实在太重,连上官染烟都被骂在内了,登时惊得有些目瞪口呆。染香慌忙扶着她道:“娘娘,这些话都听不得了,娘娘金枝玉叶,何苦跟低三下四的人计较,容奴婢扶娘娘回宫歇息吧。”
愤怒过度,简直气昏头了,她也懒得再问这边是非,随他们要死要活都是自找的,上官染烟一怒之下,就带着染香直接走了,留着季游陌同老太太继续吵去。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傍晚的时候,上官染烟总算将气顺下来,坐在前厅喝茶,叫了太常寺的人过来问,听说老太太已经回去了。
不由冷笑道:“那么能闹的,怎么不在宫里过夜?”
开什么玩笑,那种身份的人若是想要留在宫里过夜,怕是第二天就得杖责一百撵出去终身不得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