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有哥哥的好处,就算长年累月见不得面,她心里还是清楚,有这么个哥哥,永远会站在她这一边。
注1:
纳剑:季家有纳剑的习俗,身份贵重的家族继任者都有名剑相伴,自幼年时起以心血养出剑灵,行纳剑之礼。说是纳剑,其实未必一定是剑,刀灵剑灵或者别的兵器都有可能。一个人一生之中养出的剑灵可能不止一个,但唯有进行过纳剑之礼的,被称为北堂剑灵,位同正室。其他兵器所化灵体只是仆从地位。
纳剑之前,不得沾染男女之事,纳剑之后就可以纳妾,迎娶正室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因为季家先有北堂剑灵尽正室之职责,又有妾室。又因为是古老家族,对正室人选颇为重视,因此迎娶正室一般也比较晚。
剑灵不能生育,只是在主人身边陪伴一生,战场上生死相依的缘故,地位十分特殊。但与正室夫人并不冲突。在迎娶正室之前,剑灵履行正室职责,管家再管理妾室。正室入门之后,家中的事情便移交于正室,剑灵就只负责战场上的事情,以及一些近身伺候的事。剑灵说起来也是仆从。但身为北堂剑灵,几乎就可以说是武者自身的一部分了。
只是,毕竟人灵疏途的缘故,对剑灵说不上爱意,只是喜欢与敬重。床笫之间,剑灵也能伺候。不过,讲究的武者一般不会轻易碰剑灵。纳剑之礼的时候是要圆房的,取身心合一一生成盟的意思,第一次神马的都是献给北堂剑灵的。平时就算了。兵器也是要清心寡欲好好养着的。成天圈圈叉叉的话,估计上了战场都废了。
季城的北堂剑灵名为雪菲,早年跟人对砍的时候受了点伤,虽然没有什么事,但还是很心疼的。因此现在轻易也不用那把剑了。剑在季游陌的怒沧琴里收着,剑灵在季城身边跟着。这样的话,一旦战场之上季城出了什么事,比如重伤重病或者身死之类。剑灵可以瞬间回到剑上,将事情告知于她。若是剑灵身死,剑也会有感应。因此就算兄妹常年不见面,也不会担心什么。看看剑,就知道对方平安了。
因为有妾室的缘故,年轻的时候也生过几个孩子。就是季游陌的侄女们。但季城却并未迎娶正室。
关于纳妃的事情,呈文送出去,就只需要静待批复了。这种事情,真正出力的是外朝礼部和户部,但在太阴殿这边,不仅要测算吉日吉时,用罗盘推算出应该规避的方向,校正大典之上的细节之外,还需要将礼部准备好的流程以及当日需要用到的礼器一一过目,保证全无疏漏。
皇室体面,一杯一盏都不能出错。
北辰郁秀莲迎入身份隆重的后妃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次却分外重视。倒不是因为有多么喜欢那个湘灵公主,只是因为她是碎岛公主的缘故。边境各国使臣都要前来朝贺,看上去不过是个纳妃的典礼,实质上与结盟无异,事关国体,自然不容有失。
入宫这么久,季游陌真正亲力亲为的办大事,一件事阴阳师之葬仪,另一件,就是湘灵入宫了。两件事背后都有其深远的政治意义,因此尽管是给别的女人办事,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
将原本拟定的吉日往前提了两周,真正筹备细节的人没准会忙到人仰马翻,那也只能她承担骂名了。
也不知道北辰郁秀莲会怎样想。
白花馆自她入住之后,寝殿之后便有暗室,用以存放一些不能见天日的东西。趁着这会儿闲着,她便吩咐落梅关了正门,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打扰,自己进了暗室。
当日送到小玫那边的法阵图,不过是一个挑战书罢了。如今这间暗室里几乎已经被放满了符咒与巫蛊人形。四面墙上以血绘成法阵,正中祭坛上被银针钉死的,正是按着小玫形貌做出来的人形。
巫蛊之术,总要与特定的人相联结,要么是生辰八字,要么是身体发肤。这些她全都有,生辰八字是在太阴殿存着的后妃名薄里找到的。至于血契,怪就怪那位太过于大意,当初在推算太子命数的时候,就毫无防备的任季游陌取去了一滴血。
是她的血就行了,至于是否在别处用过,那倒是无所谓。
头发更为容易了,日常起居里,谁不会随便掉几根头发,只要留心,就能收集的到。她这阵子闲来无事,就在这间屋子里日夜不停的诅咒小玫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就跟做功课似得。既然是季世家出身的人,她正经的功课便是巫蛊与邪咒。眼前这位,对季游陌而言,就是最大的难题。
越是难题,越有挑战的价值。
暗房里待久了,难免疲累不堪,出来的时候,看见外面冬日凉薄的阳光,简直觉得脑袋都要发晕了。
算算离过年也没剩几天了,过年的时候,难免有别的事情要操烦,因此害人的勾当,还非得赶在这个时候做不可。
她这边忙着诅咒小玫与迎娶湘灵的事情,都没什么功夫去太阴殿那边了。有些时候,需要用到巫蛊暗术方面的典籍,就让落梅替她去太阴殿拿。拿过几次之后,落梅就告诉她,每次过去拿书的时候,上官绾绾总在文渊阁那边呆着,时间久了,难免会被她察觉出一些蛛丝马迹。
有些话落梅是压下去没有说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看见上官家那位六小姐。温柔谦和的眼神之中,总给人感觉带着几分刺。让人心里不大舒服。
季游陌说:“由着她吧,这个人,我既然从上官家要过来了,那就没有不用的道理,若是要用她,我做什么事情,早晚也都得给她知道,若是连这么个小丫头都压不住,我这正妃早就不用当了。”
落梅轻轻叹口气。
要算日子,她十二岁便入宫做奴才了。一开始在御膳房劈柴烧火刷碗,后来换到浣衣局洗衣服,累得半死的时候,还半夜偷偷学刺绣,一边韬光养晦免得招人妒恨半途被弄死,一边还要设法在真正有用的人面前显露点才能出来以期得到利用。
花了六年时间,熬到十八岁才进织造坊,虽然还是做奴才,总算干的是干净矜贵的活计,手里过的都是宫里贵人的衣裳,北辰郁秀莲的龙袍她也绣过。织造坊随便一件东西都比几十号活人要紧。做这些东西的人,自然身份也跟着贵重了。但还是日日提心吊胆,活计做的不好,没准被打发回去接着蓬头垢面干粗活去,做的太好,又要提防锋芒毕露被人暗害。
别的不说,手里过的那些衣裳,随便哪一件若是被人偷偷拿剪刀铰了或者泼些墨水,负责的人轻者被拖出去打板子罚俸发配去扫地刷马桶,重的话,没准就活不成了。
上头的贵人们自然也是斗的,只不过,毕竟世家出身,少有人想得出那些肮脏无聊的手段。倒是活在底层的奴才,什么龌蹉事情都做的出来。落梅是苦惯了的人,与她从前见过的那些人相比,自以为心机深沉的季游陌,本质上还是太天真。
有什么办法呢?从前经历的那些事情,早就不愿再在别人面前提起了。况且,宫里也有规矩,污秽的事情不能在主子们面前说,听一听也嫌污了耳朵。
只盼着事情不会有她想的那么可怕吧。宫里人也就这样了。就算斗,都是藏在暗处,扑朔迷离不痛不痒的。当初黎吉跟桐承恩小产的事情,还有源更衣之死,落梅总觉得蹊跷,那一位,既然有胆量谋害皇嗣,那便不该是轻易就能畏罪自杀的人。再说了,那红豆饼里的红花到底是哪儿来的,也还没查出来。人死了,线索就断了。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宫里出的这些事情,都像是幕后有人操纵着似的,隐隐约约不安。
别的人对觉得是季妃霸着帝王宠爱,轻易不允许地位低于她的妃嫔产下龙嗣。至于用什么手段,怎么办到的,那就没有人愿意深思了,反正都是季妃不对就对了。有些人是真没脑子,而另一些人,是心里恨着季游陌,所以都愿意把罪责推到季游陌身上。但像落梅这样一直跟着季游陌的人,心里自然有数,季游陌手段雷厉风行是没错,但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值得她出手的。
幕后之人尚未揪出来,现在又多了一个心事难测的上官绾绾,落梅都觉得头痛,这位主子,却还是一心一意把目光钉死在小玫身上。不由让人觉得,真是十分不明智。
劝也不听,那就只能设法帮她留意着了。
东海郡那边,与杀戮碎岛相邻不说,常年又受海盗滋扰,自然是离不了人的。
季城回京述职的时候,东海郡王北辰明旭就上表奏请说要入天启了,北辰郁秀莲批复恩准之后,季城就必须要带着圣旨一起回去。
名义上的领主北辰明旭,与实质上领兵布防的军督季城,无论如何总要有一个人在东海郡镇守着。
倒不是因为离了他们两个就打不了仗,说起来,也是为了问责。一旦海防失守或者地方有乱,首先就要追究领主的责任,领主不在,那就是军督领责了。要是两人都不在,副将偏将牙将,一级一级往下排自然能找得到负责的人,但朝廷也嫌看着不体面了。真出了什么大事,拖个副将出来斩首,也不像那么回事,对百姓都不好交待。
所以,季城就按着规矩去跟北辰明旭换位置负责去了。
临走之前,倒是蒙主上恩准,入宫又见了季游陌一面。想着雪菲与季游陌也许久未见了,尽管雪菲的本体倾雪剑就在季游陌的怒沧琴里放着,但雪菲几乎从不自己回去看,所以就把雪菲也一起带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