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琉璃终于将石块垒好,已经过去半日了,从进地道起就滴水未进的琉璃,此时早已经是浑身无力,瘫倒在地。
过度疲累的身子倒下就再也不愿意挪动半分,琉璃半睁着眼,想起倒在血泊中的娘亲,咬咬牙,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慢慢爬上石块,终于是够到机关,按了下去。
石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天光涌进来,洒满琉璃小小的身子。一日不见阳光,陡然瞧这光亮,琉璃忍不住眯起眼,待眼睛终于适应了,才晃晃悠悠爬下石块。
琉璃撑着墙走出去,听得身后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石门已经关闭,想来是当初皇后怕有追兵发现这地道,遂设了这机关,待人出去后便合上石门,却不想此刻又是坑了小琉璃一把。
琉璃摇摇头,意识已经不大清醒,先前又哭了一路,嗓子哑得不成样子,抬头看看,此刻已经是日暮时分,天色渐渐暗下来,琉璃哑着嗓子唤落舞姑姑,一声接着一声,却听不见回应。
琉璃拨开眼前的树枝杂草,慢慢向前挪动,然而这具身子实在疲惫不堪,就这般直愣愣的倒下去,纵然下面垫着青草,琉璃也忍不住疼得闷哼一声。
远方的夕阳依旧持续着它的轮回,日升月落,天地星芒。
小小的人儿嘴里念着娘亲,闭上眼,沉沉睡去。
夜风微凉。
…………
“师父,天黑了。”
“黑了便黑了,今日便在山中过了。”
“这里真的有?”
“……”
“啊呀呀,小鲤你怎么可以不相信为师呢,为师说这里有自然是有的,只是今个没有找到吗,等会咱生个火,今天凑合一夜,明天找到了咱就下山……。”
“师父,这里有个人。”
“人,又不是荆灵草,唤为师作甚。哎哟,一个小娃娃,咋了,想救?世上落难的人多了去了,你师父又不是开善堂的,不负责救人。”
“……”
殷玄既然不打算救这女娃娃,抬脚便想离开,但是瞧着自家徒弟皱着眉站在原地不肯挪动的模样,便知晓了他的意图,可这地方实在特殊啊,这人也不是个普通的丫头,若是救了……
俩师徒这样沉默对峙半晌,还是殷玄败下阵来,苦笑着摇摇头,一面念叨着:“为师这是要被你坑惨了啊,徒弟你要怎么好好补偿师父啊……”一面拨开青草,抱起昏倒在草丛中的小人儿。
唉……殷玄瞧着怀中人儿这装扮,一身衣裳配饰都价值不菲,特别是那管碧玉箫,更是…………如今救了她也不知是福是祸。殷玄一向都是果决之人,若是决定救了,那便要好好的救,怀中这小人儿看着血糊糊的,抱在手中意外的轻,只是这脸色红润得太不正常,殷玄皱皱眉,伸手把了脉,脸色愈发难看了。
高热不退,要是任她这样下去,不知道留下什么症状,这样想着,殷玄果断决定抱着小女娃,带着自家徒弟下山,至于那草嘛,不过是再等一年,以后再来采吧。
二人施展轻功,一路脚不沾地,待到下山也是半夜时分了,二人回到山脚的小屋,将小女娃放到床上,九鲤不待师父吩咐便打了凉水进来,替小女娃擦身,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小琉璃看着不过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也没什么男女大防之说,殷玄立刻替女娃娃施针,只是小女娃太小,受不住他的功夫,只一会,身上就开始不停冒汗,九鲤守在一旁,也不动手,他知道,师父救人时,容不得人打扰。
半晌,殷玄收了针,可脸色却并未好看多少,这小女娃年纪太小,只能拿药物调养,这针灸之法,她受不住了。
殷玄一身医术尽得神医后人真传,可医术再好也耐不住无药之困,不过一刹那,殷玄就下了决定,虽说今日大军攻城,但北吴大军必然不会屠城,城中药铺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殷玄留了九鲤在这照看,自己一人孤身进城。
九鲤换了盆凉水,又将师徒二人的被褥尽数给小女娃盖好,抿着唇替她擦脸,脸上神色不明。
待殷玄回来,天光已经渐亮,荒野山中,大清早便有鸟鸣声响起,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殷玄拿了药回来,嘱咐了几句,九鲤也不曾开口,默默记下,便自顾自的去生了火煎药去了。
殷玄瞧着小女娃,知晓自家徒弟必然是守了这一夜,心下不免喟叹,自己这徒弟虽然少言语,这心地却是良善,天赋也是极好,若是生在盛世,必然有一番作为,可如今他观星象,紫薇星弱,天下将乱,九鲤这性子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罢了,这麻烦人儿都救了,其他事情也莫再多想,各人有各命,因缘造化都由天定,以后他这做师父的也管不了许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