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程又春只在回来的当天比较嚣张,不仅对袁娘子态度恶劣,里里外外的佣人、工人也都遭到了他的谩骂。不过第二天他就不那么凶了,家里店里的事情他都不管,要么就在院子里喝酒,要么就闷在房里睡觉,倒是没再给家里添乱。
桃桃极其厌恶此人,不过,赛宁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多管闲事,她才强忍着怒气没有发作,只是看着袁娘子那么受委屈,心里十分不忍。
肚子里有邪火,不发泄出来是会憋出病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桃桃选择了爆发。
当然,她不会冲着程又春爆发,她爆发的目标是赛宁。
“你就往歪门邪道上走吧!”这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桃桃恶狠狠地道。她故意选在这个时间发难,就是要让赛宁晚饭吃不痛快。
赛宁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嘟嘟囔囔地道:“我怎么就往邪门歪道上走了?”
桃桃冷笑道:“你还没有一点自觉?你看看你,成天游手好闲,就知道钓鱼,一点正事都不干,我告诉你,你这样发展下去是很危险的,将来极有可能和姓程的一个德性。”
老调重弹,又是指摘赛宁不务正业,不过这一次桃桃找到了一个反面典型,说服力就大幅提升。
赛宁笑道:“姓程的挺好啊,有个贤惠的老婆供他吃供他穿,他什么都不用干,只管吃喝玩乐就行。说实话,我还真挺羡慕他的,将来要是能和他一样,我就知足了。”
桃桃就等他顶嘴,自己才好发脾气,于是一拍桌子:“你还羡慕他?吃软饭成了光荣的事啦?”
赛宁感觉苗头不对,他发现桃桃今天是有备而来,自己应该避其锋芒,便顺从地道:“大班教训的对,我最近是没能严格要求自己,思想上出现了一些问题,我一定好好改正。明天,明天我就不钓鱼了,我陪你逛草市,好吧?”
桃桃吃软不吃硬,看他态度比较诚恳,肚子里的火气就迅速降温,苦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正好明天库房盘点,没我什么事,咱们去草市逛逛,然后出城去看看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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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桃桃就把赛宁叫了起来,先去白岩河镇的草市购物。
来到市口,却见一圈新设的栅栏围起了一块空地,外面站满了平民百姓,里面则布置得像运动场一样,有一条设置了障碍的跑道,正有人在上面进行赛跑。旁边还有射箭的,举石锁的,用长枪刺草人的。另有一些穿着统一灰袍的人维持秩序,仿佛裁判一样。每一个项目比试几个人,裁判就会从中挑出一个优胜者,请到赛场边的凉棚下休息,奉上茶水,还发放铜钱、布料若干。
赛宁和桃桃都是德智体全面发展,十分热爱体育,于是兴致勃勃地在场外观战。当然,两个人观看的重点不同。赛宁是欣赏古代体育赛事的竞技性,而桃桃不然,她是在欣赏那些赤膊选手的身材。
“那个赛跑的长得不错,眉毛是眉毛眼是眼的,身材也好,不胖不瘦,黄金比例啊。要搁咱们那儿,选个良家好男儿什么的,一准儿能进三甲。”桃桃作花痴状,饶有兴致地品评着,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赛宁嗤之以鼻道:“切,他也就是中等姿色,只不过跟一群歪瓜裂枣站在一起,也就仿佛花样美男了。要是我过去跟他站在一块儿,立马把他比下去。”
桃桃心中一动,怂恿道:“那你去试试,看看还能不能报名,好像赢了有奖金和奖品的。”
赛宁暗骂自己多嘴,赶紧推辞道:“算了吧,我可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受过科学系统的田径训练,跟这些人比,太欺负人了,胜之不武。”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依我看,你这些日子养尊处优,身体都发福了,不见得能比这些人强。快去,上场活动活动,不赢没关系,重在参与。”桃桃硬把赛宁拉到了赛场入口,向“裁判”询问能否报名。
对方的答复是可以,然后询问赛宁会什么,赛宁为了哄桃桃高兴,只好无可奈何地说要参加赛跑。
“赛跑?”对方愣了愣,旋即醒悟过来,“哦,是驰跃。请这边走。”
“好好跑,别给我丢人!”桃桃欢天喜地地鼓励着,目送赛宁走进赛场。
古代的体育比赛大概不比后世那么正规,比赛没有固定秩序,赛宁走到“驰跃”跑道上,就有一众灰衣裁判围了过来。
“这位小兄弟身形不错。”
“是今天来的最高的一个了。”
“胳膊腿也挺轴实,让他先试。”
灰衣裁判们议论了一番,便把赛宁插到了队伍的最前排。
驰跃项目的跑道大概两百米长,中间布置着木栏、土包、石碓、水洼等障碍。赛宁刚才看过别人跑,估摸着以自己的身体素质,比刚才上过场的所有人都强,于是自信地脱去外袍,把肥大的裤腿挽起来,做了几个准备活动,然后就和他这一组的五个人站在了起跑线上。
“走!”灰衣裁判一声令下。
五个参赛者就像脱缰的野狗一样冲了出去,赛宁一狗当先,一起跑就超过其他人一个身位,然后跨木栏,跃土包,翻石碓,一路狂奔而去,领先其他人七八米抵达终点。
“好!”场外的看客轰然喝彩。
“他是我弟弟。”桃桃得意洋洋地对身边的人介绍道。
估计是太久没有活动身体,跑完之后赛宁觉得大腿好像抻了一下,有点疼,于是就打算领了奖品,赶紧回家休息。
谁知这时却有个二十五六岁、双目倒竖、人高马大的猛男走上前来,一边打量赛宁,一边问道:“小兄弟高姓大名,何方人氏,做什么营生?”
赛宁一看,这猛男身后还跟着两个跟班,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物,便抱拳道:“免贵姓赛,赛宁,是本地织户。那个……我还有事,把奖品给我,我要走了。”
“奖品?”猛男怔了怔,才好像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然后就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何必着急,既然来了,不如多试一项。来啊,取弓弩。”
赛宁推辞道:“不好意思,我不会射箭射弩。”
猛男笑道:“无妨,只需尽力把弓拉开,把弩蹶开,不必发射。”
正说着,他的跟班取来了弓弩各五,然后简单示范了一下拉弓蹶弩的方法。
赛宁照着他们的示范,试着拉开了一张弓,蹶了一张弩。
猛男点头道:“好,七斗力的弓,一石二斗力的弩,轻而易举就能使得,可见还有余力,换硬的。”
“拿着!”他的跟班把弓弩递给赛宁,态度十分严厉。
赛宁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儿,只好顺从地拿起弓,试着拉开。可这张弓比刚才那张硬出太多,赛宁又是第一次拉弓,丝毫不懂得用力的技巧,憋足了劲儿才把弓拉满,但却没能维持住,只稍停顿了一下,就把弓松开了,喘息道:“不行了,再硬的我就拉不开了。”
猛男问道:“这是多少力的弓?”
跟班的拿起弓试了试,答道:“差不多一石三斗力。”
猛男露出惊喜之色,连说了几个“好”字,然后亲切地拍了拍赛宁的肩膀,伸手一指,问道:“你瞧那是什么?”
赛宁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指的是赛场尽头的一块草垛,疑惑地道:“是箭靶吗?上面好像贴着一张小鸡啄米图。”
“成了!”猛男一拍手,欣然说道:“驰跃、挽力、瞻视,都是一等一的。身形也好,车轴身,琵琶腿,个头差不多过六尺了。这般人材,入天武第一军都绰绰有余,今日让我选到,倒是没有枉费这一天的辛劳。”
赛宁大惊失色:“天武第一军?这不是运动会,是募兵?”
跟班笑道:“废话,若非募兵,咱们哪有闲情陪你们这些乡野之人耍子?来吧,登记入册,黵面入伍!”
赛宁魂飞魄散,足下一碾,撒腿就跑。
“哪里走?”旁边的人眼疾手快,在他加速之前就把他抓了回来,然后两个人一左一右把他绑到了凉棚下面。猛男招呼道:“来,这泼才不老实,先给他黵面!”
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儿走过来,打开一个木匣子,从中取出银针和颜料,看了看仍在挣扎的赛宁,警告道:“别乱动,否则扎瞎了眼睛!”说着,拿布蘸水擦了擦赛宁脑门,用针蘸了颜料,在赛宁脑门上开始刺青。
一根锋利的针在眼皮上面晃来晃去,赛宁也不敢乱动了,心想今天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喂,你们在干什么?”桃桃的声音传来。
赛宁睁开眼,只见桃桃绕到了凉棚后面,隔着栅栏,惊慌地看着自己。
妈的,我让你害死了!赛宁气愤地瞪着桃桃,若不是为了哄她,自己现在应该是在白岩河边悠哉悠在地钓鱼呢!
“成了。”刺青的老头儿把针收了起来,按住赛宁的人也松开了手。
赛宁坐起身来,摸了摸额角,感觉有些刺痛,而且渗出了几滴血。
“刺的什么?”赛宁无奈地问道。
“保捷军第十三指挥。”猛男走上前来,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果然是军队啊,保洁军……难道是一支清洁工组成的军队?赛宁弄不清这支军队的番号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自己的幸福生活就在今天结束了,前途将是一片黑暗。
“敝人姓种名谔,保捷军第十三指挥使,以后你就是我的兵了。”猛男语气平缓而威严地自我介绍着,然后叫来了他的一个跟班,“燕都头,此人交给你。”
“是!”那跟班上前道:“自家名叫燕达,第十三指挥第三都的都头。以后你归我直管。”
赛宁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心中冷笑:真黑啊,招兵都不穿军装,还搞得像运动会一样热闹,大概就是等我这种不长眼的自投罗网吧?
随后又来了一个文士打扮的小吏,记录了赛宁的姓名年龄等事,把册子推dao他面前,吩咐道:“画押。”
看着那本名册,赛宁忽然间想起了杨白劳同志,不过他比杨白劳更惨,最起码,杨白劳还有喜儿可以卖掉,而他,却是要把自己卖掉。
不过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那小吏就抓起他的手,蘸了蘸墨,在名册上按了一个手印,动作快得让赛宁根本来不及挣扎。
太黑了,军队果然是有法纪没天理的地方,画押之后,赛宁便就无路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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