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天干地支来算,赛宁和桃桃降落的这一年是甲午年。至于年号,这一年本来是皇祐六年,但因为出现了日食正阳,也就是四月的日食,此乃先王所恶、经典所忌的天象,所以皇帝下诏改元,皇祐六年更为至和元年。
这一年,中国的皇帝是大宋第四代领导核心赵祯,也就是传说在婴儿时期被狸猫换过的宋仁宗。历史上的赵祯是一位非常仁慈的皇帝,他在位时的宋朝也正处于开国以来的鼎盛时期。这一点,让赛宁和桃桃稍感安慰。
赛宁拥有非常优秀的心理素质,毕竟是作弊考上大学的,心理素质不可能不好。虽然被雷劈中,从西元二十一世纪来到古代帝制中国,但他的情绪并没有产生太大的波动,只是稍微彷徨了那么一下,旋即他就告诉自己,彷徨失措是毫无意义的,重要的是生存下去。
“你觉得咱们接下来应该干什么?”赛宁率先征求桃桃的意见。
“不知道。”桃桃显然还没有调整好心理状态,情绪非常糟糕,“好端端的,掉到封建社会来了,我没心情想将来的事,我得先郁闷一下。”
赛宁笑道:“别担心,咱们好歹都是大学生,虽然还没毕业,但学位基本上已经到手了。那可是学士学位啊,在古代,学士都是很有地位的。我看,咱们下一步就去首都北京,入翰林院进修。”
桃桃又气又笑,啐道:“你别丢人了,现在是北宋,首都是东京汴梁!就你这学问,还打算进翰林院?一边凉快去吧。”
赛宁老脸一红:“对,是东京汴梁,我刚才是口误。说起东京汴梁,我可是印象深刻啊。小时候看包青天,有五鼠闹东京的故事,我还很纯洁地以为五鼠都是抗日英雄呢。”
桃桃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赛宁就是故意逗她笑,免得她愁眉苦脸,自己看着也烦,于是道:“对了,既然来到古代了,我这么有学问的人,应该先给自己起个表字,以后也好向别人介绍自己。班长殿下,你觉得‘亚人’这个表字如何?”
“亚人?”桃桃愣了一下。
“对啊,姓赛,表字亚人,就是赛亚人。”
桃桃乐不可支,评价道:“很好,很强大。”
说笑一番后,同病相怜的赛亚人和桃白白心情开朗起来,对自己的处境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相比于众多穿越时空的前辈,他们的起点并不理想。
他们所在的这个小王屯是一个非常荒凉的地方,属宋朝陕西六路的泾原路。
此地临近西北边疆,十几年前,党项人在河西地区建国,国号大夏,从此脱离宋朝制约,陕西六路也就成为了抵御西夏的主要战线。
在这里,云集了众多宋朝的精锐部队,到处都是军事要塞,小王屯就是其中不太起眼的一个厢兵聚集地,驻扎着一支司牧军,负责放羊。
赛宁和桃桃的出现,对小王屯来说是个稀罕事,毕竟,一个秃头和尚和一个衣着薄、透、露的姑娘,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意,何况这里是军事管制地区。
很快,本地一个姓余的都头找上门来,先拿来两身衣裳给他们,待他们穿好,就进来询问他们的来历。
“我们是兄妹。”赛宁扯谎道。
“是姐弟。”桃桃断然纠正道。
“某不管你们是啥关系,且说你们是如何来到此处?”余都头干脆利落地问道。
“民女陪小弟出外游历,领略我大宋的名山大川,近日途经此地,遇到响马贼人,不幸遭到洗劫,差一点、差一点就……”桃桃以简单的谎话应付着,并且恰到好处地哽咽起来。装悲情是她的拿手好戏,这都是因为看了太多的狗血韩剧,用赛宁的话说就是:“窑子里跑堂仨月,是雏儿也会嫖了。”
余都头是个纯朴的西北大汉,看到这么一个可怜巴巴的姑娘在面前垂涕,不免动了恻隐,疑心随之顿减:“可怜,可叹。你们家在何处?某可以帮你们送个信,也好叫人来接你们。”
桃桃抹着眼泪道:“民女和小弟早已家破人亡,只有姐弟二人相依为命而已。请大人先给我们一餐饱饭可好?”
余都头自责地道:“某真是糊涂了,你们等着,饭食马上就来。”
不多时,便有人送来了一些黑面饽饽和一小盘烤羊肉,饽饽又干又硬,嚼起来就像砖头一样,羊肉更不知是什么时候烤的,几乎吃不出肉味。桃桃稍微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赛宁却吃得格外豪迈,一口气把烤羊肉都吃了,又连吃了五个黑饽饽,往肚子里灌了小半桶黄澄澄的井水,最后一抹嘴,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吃饱了,吃饱的娃娃不想家。”
吃完饭,余都头又来和他们商量以后的事,桃桃的心思是赶紧去汴京,毕竟他们习惯了城市生活,想必在古代的大都市里更容易生存。
可是,此去汴京足有两千多里地,路上艰难险阻,而且缺少盘缠,去汴京绝非明智之举。
余都头就劝他们先去前方市镇,找个营生安顿下来,积攒一些钱财,再去汴京不迟。
赛宁是天生的乐天派,对生活质量要求不高,去不去汴京无所谓,能吃饱肚子就行。
桃桃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只好同意了余都头的办法,决定明日上路。
小王屯的生活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入夜后只有几个士兵把守羊圈,其他人都去歇息了,屯内寂静无声。
赛宁和桃桃就在他们出现的那个小木屋里过夜,这屋的原主人不久前调离了,啥也没留下,余都头只好抱了两个值夜兵的被子给他们。
那被子也不知多久没有拆洗过,有一股刺鼻的酸臭味,桃桃合衣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便想和躺在地上的赛宁聊聊天:“赛宁,睡着了吗?”
赛宁差点就要睡着了,被她一叫却醒了盹,很郁闷,于是假装打呼噜:“呼噜——呼噜——”
桃桃吃吃笑道:“呼噜打得太假了。”
赛宁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那你打一个逼真的让我学习学习。”
“好好学着。”桃桃运了一口丹田气,嘴里连绵不绝地念着英文字母“z”。
“Zzzzzzzzzzzz……”
赛宁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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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余都头背着水囊、挎着腰刀来叫醒了赛宁和桃桃,待他们洗漱完毕后,给他们一人拿了一根拐杖,然后就踏上了前往市镇的路途。
“你们原来是作什么营生?”余都头一边赶路一边询问,到了市镇,也好找地方安置他们。
这个问题不大好回答,赛宁和桃桃连繁体字都不会写,而且他们是理科生,古文水平有限,说自己是读书人,极其容易露馅。说是农民吧,他们又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打死也不愿意下地干活。赛宁干脆说道:“我是宅男,她是腐女。”
“啥意思?”余都头迷茫地问道。
赛宁高深莫测地道:“说白了,就是隐士。”
余都头出身行伍,没接触过隐士,想来就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便没太过在意,又问道:“那你们有没有一技之长?”
赛宁刚要回答,却被桃桃拦住。
桃桃觉得他肯定又要胡说八道,于是抢先回答:“民女会一些女红。”
赛宁忍不住嘲笑道:“得了吧,你连十字绣都绣不好,还女红嘞?”
桃桃气坏了,这厮,简直二百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捣乱!因道:“不会又怎样?没吃过你还没见过你跑吗?告诉你,本姑娘对时尚颇有心得,搞搞设计还是游刃有余的。”
余都头看他们要吵架,赶紧拦道:“既然桃姑娘会女红,到了镇上,找一家织户安置下来,应该不是难事。至于赛壮士……”
赛宁拦道:“大人别叫我壮士,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不吉利。您叫我小赛、小宁都行。”
余都头没见过这么贫嘴的,感觉有些头晕:“小宁兄弟,你会什么手艺不会?”
赛宁踌躇起来,他是一个理科生,文史知识十分可怜,别说《论语正义》他写不出来,会背的诗词也就是“锄禾日当午”那几首,难以欺世盗名搞抄袭。至于理工科方面的知识,比如配火yao、炼钢铁、酿酒、造玻璃什么的,他是一样不会,他的专业是计算机,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毫无用处。
好歹是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却连一点安身立命的技能都没有,赛宁非常郁闷。早知道要穿越,当初就不该考大学,应该直接上个技校,学一门实实在在的手艺,比如烹饪、美容美发……
想到这里,赛宁忽然大喜:“我会剃头!”
桃桃恨不得一口啐死他:“会剃头有屁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有随便剃的?”
赛宁得意洋洋地道:“不懂了吧,我可以给和尚剃啊。余都头,这附近寺庙多不多?”
余都头皱了皱眉,在这位宋朝军人眼里,赛宁这种吊儿郎当的性格是十分不可取的,因沉着脸道:“慢说本地没有几座寺庙,就算是有,大师们也都是相互剃发,你想给他们剃,先剃度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