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玄混在了管平的亲卫队里,和几个亲卫一起跟在管平的身后,那几个亲卫早已得到了管平的知会,自然不会对他这个“外人”感到奇怪。
成千上万的民众,围绕在道路两旁,跟随着队伍一起奔跑,一眼望不到边的军伍,与两边的民众,汇成一条巨大的苍龙。
这一去,只怕就是生死别离了。白发苍苍的老娘,新婚燕尔地娇妻,承欢膝下的儿女,一遍一遍的呼喊着亲人的名字,泪水流干了,只盼望着能再看上一眼梦中人的模样。偶尔寻到了亲人的,便紧紧拥在一起,再也不愿分离。那一袋袋的瓜果干粮,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便直直往兵士们手中塞去。
“最难是别离!”那悲壮苍凉的气氛,直令管平这种厮杀多年的老将,也忍不住的双眼湿润,不胜唏嘘。
叶玄从未经历过这种情景,这是一种真正的生离死别,望着那无数拖儿带女、翘首以盼、哭得都断了肠的妻子和老娘,这种震撼的滋味,非亲身经历,难以言语形容。他忽然比任何时候都厌恶战争。但是他也深深的明白,要想停止战争,还是要靠战争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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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也奇怪,自出了京城,那连绵的秋雨便一直下个不停,官道泥泞不堪,再加上深秋时节的寒冷,在这种天气中行军,不要说是普通兵士,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将们也都士气低沉,仿佛便是上天降下的凶兆。
叶玄到了左威卫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向管平征得了同意后,将左威卫的所有军档搬了过来,熟读于胸。四万大军之中,有四分之一也就是近一万人的辎重后勤兵,战斗兵种约是三万人。其中,轻骑兵一万。步卒二万。二万步卒中。弓手五千,弩手三千。
东齐从高祖手上起,就是靠着骑兵起家的,从当年高祖以骑兵打下东齐江山后,大齐就十分重视马匹的饷养与骑兵的装备,还常常引进外地良种马以杂交。马匹更加健壮。其数量不小,马匹的平均素质也更好。后来为了增加骑兵数量,轻骑大量出现。而且由于机动性加强,轻骑兵已基本取代重骑,成了齐军地骑兵主力。现在全国府兵中,有马匹约八十万,除了装备骑兵,步卒也普遍拥有私马行军骑乘或是驮物,所以大军行进的速度很快。
叶玄不仅将军档熟读了就算,在赶路的空闲中还将行军地图细细的看了起来。这地图,是大将军管平绘制的。他打了一辈子的仗,对于全国各地的千里关山无不了然如胸,哪里有山哪里有水,哪里可屯兵哪里要布防,全都记得烂熟。
叶玄仔细的看了一阵,不得不打从心眼儿里佩服管平。这地图画得极为精细,能绘出这样的地图,恐怕要走遍了大齐的全部土地才有可能,当真是不容易!叶玄看着地图比较了一下南离侵扰的灵州、会州和原州三地,却发现,灵州之地首当其冲是个门户,后面的原州和会州则是纵深下来深余数百里。
就管平给叶玄描述的情况来看,当初南离的军队在杜仲的指挥下,由慕容天带队攻拔灵州,将秦风那个倒霉蛋打了个丢盔弃甲,几乎是全歼灵武军。然后几乎是在同时,原州、会州等地凭空出现二万南离骑兵,杀了齐军一个措手不及。南离人烧杀抢掠了三天三夜,在附近的泾州、渭州、风翔三府兵马赶来救援之前,大摇大摆的撤退走了。
叶玄不禁微皱了皱眉头,心里寻思道:这灵州就像个顶角,后面的会州、原州就好比两个点,三州连起来,恰是一个顶角很小的三角形。灵州一破,南离人就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可以唐而皇之的从灵州撤退。可是问题是,他们在攻下灵州的同时,会州、原州也一起发难---那两支人马,是如何进到大齐境内的?
而且,叶玄总是感觉到,这一次南离的入侵,总是透露着点邪性。因为,这太不像南离人的风格了!
南离的政权大多为客籍集团所建,客籍集团是他们的主要依靠力量。但客籍集团与南离国本土人之间不可避免的矛盾也成为历代掌权者一直面临的一个突出问题。这种矛盾在很大程度上消耗掉了政权的内部力量。此外,南离优越的地理条件使历代执政者易于养成一种政治上的“偏安心态”,安于偏霸,安于割据,不思进取。前几次的三国大战,总是由西秦和东齐打起来,最后把南离给搅进去的。可这一次,他们竟然主动来挑衅,实在是显得有些狂妄了,这是为什么呢?
叶玄摇摇头,唉,先不想这些了,别人都已经打到家门口来了,不管是因为什么,眼前的第一要务是要狠狠的收拾南离人才对,还是再想一想到底秦风是怎么败得好了。
现在的问题是,南离人是怎样轻而易举的蒙过了秦风,从灵武军的眼皮子底下溜了过去?怪哉!而且,这个杜仲也当真是狂妄得可以。他凭什么就能那么有把握,能够在抢劫了会州和原州的时候,还能够打败灵武军攻下沙鸣县和灵武县,让抢劫大军有后路可退呢?稍有点不对劲,他自己倒是可以保证退走,可是进来抢劫的那些南离人势必被关门打狗,在灵州腹地被围拢的三州府兵和灵武军一举全歼!
照这样看来,这其中一定有某些地方被忽略了。一些人都只将注意力放到灵州之战中齐军输得如何之惨,却忽略了南离军队深入腹地的原因!
叶玄是越来越不明白了,他曾经研究过二十年以来三国之间的战争,却从来没有一次战役打的如此之诡异,他想了又想,还是毫无头绪,只好暂时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也许到了那边,见到了具体的地形才可以搞明白吧。
行军第一夜的晚上,管平把叶玄,郑重的介绍给了手下的几个将领,周敬中,左威卫游击将军,五短三粗面带重髯的汉子,生得孔武有力,手中的兵器是长铁槊。******,左威卫右郎将,一个牛高马大一脸板扎的横肉,虎气森森的大汉,背上就插着两把大板斧,声如巨雷,天生威猛杀气腾腾。田铜,左威卫左郎将,年约二十五六,平常沉默寡言不太与人言语,却是个很和气内敛的人物,擅使刀。不过,这些将军面对叶玄都是不冷不热的,叶玄也不以为意,这些将军都是战场上打拼的人,对他这个从没上过战场的人自然不会有都么看重。他知道,只有在以后的战场上再让他们刮目相看了。
当然,这些人里也少不了管平的儿子管仲行,他算是叶玄在军中唯一的“熟人”了。他见到叶玄倒是毫不惊讶,看来管平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他见到叶玄是极为客气,一举一动都甚是尊敬。但是叶玄感觉到,管仲行看向他的目光里除了尊敬,竟然还带着一丝凶光,虽然是一闪即逝,但是还是被叶玄敏锐的捕捉到了,他暗暗的留上了心。
这天,经过了二十天的紧急行军,大军已经进入了庆州境内。略作补给和休整后,就踏上了清水河之北的山区内。从这里到灵州,大约还有一百多里路程。现在雨已经停了,照现在速度来看地话,只要一两天大队人马就可以赶到灵州境内。
靠近了灵州,管平下令全军缓行,因为已经经过了二十多天的紧急行军,不论是士兵还是战马都已经很疲惫了,全军的士气也很低靡,如果不缓一下的话,这支疲惫之师是上不了战场的。
这天晚上,管平派了一个小卒来叫叶玄,请他去大帐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