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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闯棋关(三)

叶玄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破这第二关,心神损耗极重,已是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旁观众人见状都想:这叶玄好生了得,竟能破了这极难的地关,但是现下累成了这个样子,恐怕他不会再去闯那天关了。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见叶玄慢慢走到了第三张桌前坐了下去,众人心里都是一惊:他不要命了?

叶玄哪里不知道自己的状态极差,但是要他放弃闯关而留在奕玄世家,那还不如就在闯关过程中一死了之的好。

第三关叶玄的对手是大长老叶星,与叶玄一样,他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而且性子极是沉稳冷静,叶玄破那前两关,尤其是第二关,耗时许久,而他却一直在闭目养神,直到叶玄坐下,他才睁开了眼睛。

叶玄向叶星长老一拱手道:“长老请。”叶星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挥手,示意叶玄开始。

叶玄看向第三关的棋局,这第三关的棋子并不多,和第一关一样,只有几十颗,而且比第一关貌似还要少些,相对于第二关的繁复,真是差得远了,而且看上去好像也并不甚难,到处都是破绽。叶玄心下奇怪,这第三关为何比前两关还要简单了?不过他也并未多想,一抬手,拿起一颗棋子就要放下去,可手还在空中,就突然顿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愕,再是惊诧,最后就变成了震撼。因为叶玄突然发现,他竟然不知道应该把棋下到哪一处才好。本来棋局中有了破绽,就该抓住破绽乘胜追击,可是破绽太多,也就不成为破绽了。这就好比两个武林高手对决,出招时总是针对对手的破绽下手,要不就是用强大的实力逼迫对手露出破绽,但一个习惯于寻找破绽的人一下子见到一个浑身都是破绽的对手,反而不知从哪里下手一样。而且叶玄细看之下还发觉,这每一处的破绽都好似一处精心设计好的圈套,一旦下在这些破绽的位置上,马上这些破绽就会变成极厉害的伏兵,让自己的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思索良久,仍然不知道该把棋下在哪里好。

他停棋长考,好半天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下,心里越来越是震惊。以他现时的棋力,竟然一个子也落不下来,这天关棋局实在是厉害。又过了半晌,还是下不定主意到底下在哪里,可要是让他弃子认输,他宁愿死都做不到。

他能坚持,他伸在半空中的手却坚持不住了,过了这许久,他的手早就麻木不堪,手一松,棋子“啪”地掉了下来,正好落在棋盘的空位上。

叶玄大急,这一枚棋子落在哪里不好,偏偏就落在一处显眼之极的破绽上,可越是显眼的破绽就越可能是圈套,这一处就是叶玄认为最大的圈套,他自己是绝对不敢把棋下在这里的。一子落下,立时陷入重重围困。可下棋讲究的是落子无悔,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下在这里虽是个意外,但说什么也不能反悔。

叶星在叶玄思考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却突然开口道:“你这一手出自意外,可以重下。”

叶玄呼出一口长气,抬头看向大长老,毫不犹豫的说:“落子无悔,弟子虽然棋艺不精,但这基本的规矩,还是懂得的。”

叶玄的口气稍稍有些不敬,但是大长老并未在意,相反,他却微微的笑了起来,点点头不再说话。

叶玄再次看向棋盘,想要看看如何补救,突然,他又是一愣,接着便是不敢置信的表情,紧接着就变成了狂喜。一下子抬起头来看向大长老叶星。叶星长老一脸微笑的站了起来,不发一言,一拱手竟是向叶玄施了一礼,然后转身扬长而去。旁观的众人无不惊讶,这才刚下了一颗子,怎么大长老就这么走了,尤其临走前向叶玄施的一礼,更是让众人摸不清头脑。纷纷把目光集中在了旁边的家主叶林和二长老叶羽身上,看看他们作何解释。

叶羽叹息一声向众人说道:“叶玄已破了第三关了。”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大哗,明明就刚开始下,怎么就赢了?

没错,叶玄是赢了,原来那天关棋局,看似十分精妙,却是假的,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局势,只不过做得十分逼真,根本看不出来是假的。当年那前辈高人再设棋关之时,在地关上已经穷尽了围棋的诸多变化,已臻极高的境界,而过了地关之人,肯定是棋术高超心思细腻之人,这样的人看到这刻意营造出来的棋局,本能的就会仔细观察,观察之下就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极厉害极精妙的棋局,而绝不会怀疑这是个假象,这就是人的思维定势。要不是叶玄在巧合之下把棋子掉在了棋盘里,恐怕他自己再想一千年也不知道如何下手,最后还是只能认输。

叶玄把这一切都想明白了后,不由得对设这棋关的先辈敬佩不已,这人的棋术之高,自不必多言,否则哪里设的下那地关棋局,更为让人惊叹的是他洞察人性的本事,更是高人一筹,设下的棋局竟然已经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不像棋手,而更像是一个谋略家了。

这时叶羽长老也已经向众人解释完毕,停下来站在一旁,看来是等着家主叶林发话了。

叶林从刚才听到叶羽说叶玄赢了之后就一脸的不能置信,这个叶玄好像还不到二十岁吧,到底是谁教出来的?竟然破去了千年未有人破去的棋关,虽说这里面有运气的成分在,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而且就以他能破去地关的实力来看,他的棋力之高,奕玄世家已不做第二人想。要是他还留在庄内,那自己家主的的地位可就危险了。好在他就要离开了,叶林心想,可是转念一想:不对,还有他那个神秘的师傅呢,自己竟然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好在这小子还没走,还可以从他嘴里把人挖出来,然后……叶林的眼里抹过一丝凶光。

见到众人等待他发话的眼光,叶林反应了过来,向叶玄道:“叶玄,你已破去三关,可以下山了,但你要记得,出山之后你便不再是我奕玄世家的弟子,也不得提及有关宗门之事,你可明白?”

叶玄点点头,从小到大,他哪里受到过直系弟子的待遇,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身份。

叶林又道:“既如此,你可以回去收拾行装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清晨你便可以出山。”

叶玄心中狂喜,终于可以离开了,可表面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仍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向叶林和叶羽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广场。离开的时候,仍是有些摇摇晃晃。在他转过身去的一刹那,叶林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

叶玄回到屋中,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几件换洗的衣服,那本几乎散架的《弈玄经》,还有就是墙上挂着的十几张棋谱。

就在他收拾的时候,家主叶林的房内,几个人正在说着什么,而窗外却有一个黑影一掠而过。

收拾好后,叶玄坐了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屋子,心中升起一丝不舍,但马上就被能够离开囚笼的喜悦打散了。可是离开这里之后要去哪里呢?自己又能干些什么呢?叶玄又陷入了迷惘之中。

正在叶玄胡思乱想的时候,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把他从思考中扯了回来,打开房门一看,竟然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叶枫。

叶玄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叶枫就一脸慌乱的把他推进屋子,还顺手关上了门。急匆匆的张口道:“叶玄,快逃!”

叶玄惊讶的问道:“我逃什么?”叶枫更急了:“我爷爷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把你抓起来,还给你安了个偷盗的罪名,我是路过爷爷的屋子时听到的,快逃,不然就来不及了!”

叶玄一脸疑惑的看着叶枫,心想:他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了?

叶枫看到叶玄脸上的疑色,更着急了,说:“叶玄,我以前是对你不好,但是现在我很佩服你,不会骗你的!再说我骗你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快走吧!他们马上就会来的。”

从叶枫的眼睛里,叶玄看到了真诚和焦急,他不再说话,拿起已经收拾好的包裹,跟在叶枫的背后,离开了屋子。果然,他们刚刚离开,就有一群人来到叶玄的屋子,见屋中已经没有人,大声喊道:“跑了跑了,那小子跑了,我们快追!”说着一群人就向庄外赶去。

叶玄和叶枫气喘吁吁的跑到庄外,他们并没有从大门出去,而是从一处狗洞钻了出去。叶枫指着一条路说:“那就是下山的路,不过是条小路,不太好走,但是没办法,你要是走大路一定会被追上的,我不能再送你了,你快走吧。”叶玄感激的看着叶枫,他刚才已经听到了庄内的叫喊声,知道叶枫并没有骗他。他刚要开口说谢谢,被叶枫拦住了:“不要谢我,我只是赎罪而已,可惜我只能帮你这一次,什么都别说了,快走。”

叶玄闻言,也不再啰嗦,他向叶枫一拱手,便向那条小路跑去。叶枫看着叶玄的背影,喃喃的说:“一路顺风,兄弟。”

叶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那条下山的小道上,这小路不知是何时开出的,十分崎岖,夜色又是漆黑一团,根本就看不清楚脚下,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赶上来,只好慌不择路的往前走,却不知已经走上了岔路。忽然,脚下一空,“啊”的一声,掉入了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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