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把白衣少女带进船舱,避开甲板上那些人的敌对眼神。
少女的眼中丝毫感激之情都没有,是无尽的森冷,是黑夜中的茫茫大海。
她脱下外衣为少女披上身。
少女的嘴角有些动容,微微上扬,不易察觉的弧度。
“你怎么会落水?”
缱绻靠近她,轻拧她湿漉漉的头发。
她的头发浓密乌黑。
这一举动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少女脸上的冷峻开始消融,她的眼睛活了起来。
“你的家在哪里?”
少女开始回话,瑟瑟抖动的身体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从永浴殿逃出来,在海上漂了半年时间,很累。”
在海上漂了半年没有上岸也没有死亡,怎么可能……
她提到的永浴殿正是主子二慈所困之地。
少女从永浴殿逃出,又是为何?
难道受到了非人的虐待,还是太过向往外面的自由生活?
“为什么要逃走?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话题让她的身体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的声音还极力保持着平静。
“皇后挖人心肝,炼丸药驻颜,我在永浴殿里做药房丫头,专门给皇后熬心肝药。
半年前,皇后身体大恙,必须一味全阴八字的少女心肝来入药。皇后命人查遍宫中下人生辰,查到我身上。我知道自己性命垂危,只好逃出来。”
“可是,这无边的海几时能到岸……”
缱绻对她的话将信将疑。
除非她也是修炼千年的妖,不然论哪一个凡胎俗体的人都不可能在海上漂了半年都不亡命。
永旭国四面环海,每天上二十余船只在海上行驶,偏偏她漂了半年没上船,却在半年后选了他们的船,岂不让人生疑。
“你知道这艘船要把你带到哪里吗?你就不怕我们把你送回永浴殿?”
她目光迟迟,周身乏力的样子,将身子靠在一旁,寻找着支撑。
许久,才开口。
“宫中的下人都被施了法术,出了宫便做不得人,我无处可去,做不得人,也做不成鬼,只求此生远离永旭国。”
外面的船夫大声谈论着即将靠岸的事。
下了船一定要大吃大喝一番,难得出夜班公差补贴丰厚。
缱绻心中生急,如果此时不逃,上了岸便只能由着几名大汉尾随自己,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无论如何她要逃得天衣无缝,合情合理,她和主子深居的古墓是不能被发现的。
“想不想和我一起逃?”
缱绻凑到少女耳边轻声道。
少女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逃走?你……”
缱绻食指置于唇前,浅嘘一声。
“现在你出去大声喊,海怪上船了,把人吃掉了,一会咱们两人海里见,我身上有颗发光的夜明珠,你到了水里看到光亮奋力游向我即可。”
少女点点头,她只须按照指示去做。
缱绻从她面前忽地消失了。
她半真半假惊慌失措地踉跄奔出去,冲着外面的人大喊。
她把缱绻被海怪抓走的消息传播了出去。
众人惊慌,四下张望,个个知道人被海怪带走了,却没人想舍命相救。
他们的惊慌大概来自对自己性命的关切。
“我去救她!”
少女一跃进了海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个漂亮的告别,谁在乎她是不是不辞而别。
一个不相干的人落水,他们自然不会在意。
况且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生命的陌生人,刚刚被人救上来又跳下海捞人,定是命里该绝于水。
船夫们商量是否掉头回岛,毕竟要送的人被海怪抓走了。
回去是责难也好,杀头也罢,他们此时是绝不想下水去搏斗海怪的。
侍女一脸焦虑,不知回去作何交代,她本身觉得海怪这件事并不合理,怎么海怪出现一次,没有轰轰烈烈的气氛,周遭始终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