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华容远点,他并不是锦云可以托付之人。”安玉川一字一顿缓缓念道。
锦云脸上的浅笑一分分消失殆尽,脑中思绪千回百转,终由诧异惊讶归于平静而后探究生疑。那双碧眸澄澈剔透,她并没有在安玉川眼中找寻到任何隐晦的思虑。
他说,华容并不是可以托付之人,他亦发誓,绝无私心。安玉川似乎知道什么,而锦云却不知自己该不该信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安玉川话说半截忽然顿住了,又将心事掩埋起来,“总之他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你切要留些心思,给自己留条后路。”说罢,他“唰”地一声打开了那柄玉骨孔雀扇,掩住半张精致的容颜,也掩住隐隐显露出的几分懊恼之色,似乎在怨怪自己讲得太多。
锦云默然,复杂地抬眼望着笼罩在谜团中的安玉川,满腹心思终究只能任它兀自堆积着。
“时日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过两日再来瞧你。”安玉川又恢复了平日里不羁又慵懒的模样,与之前那个劝她时认真严肃的安玉川判若两人。
这才是锦云认识的安玉川。
安玉川见锦云兀自思量并不理会他的告辞,自嘲一笑,摇扇转身离开。撩帘走出去的那瞬间,他侧眸用余光瞥了眼依旧沉默不语的墨锦云,垂下眼睑将碧眸深处一切涌动悉数湮灭。
而锦云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安玉川意味深长、欲言又止的话语。
因为他是……他是……不好惹的角色。到底是怎样的角色,而安玉川又是如何知晓的。为何……要让锦云为自己留条后路,难道安玉川认识的华容,会有一日将她逼到死路吗?
安玉川说,你且信我。
可她眼前掠过的,是华容温存如水的目光、清雅温润的淡淡笑意;是华容踏月翩然行来的优雅身姿;是竹林中他闲淡抚琴的手势;是寒窗上跳跃着火光投映出的侧影;是为汲取温暖他们相拥而眠的寒冬;是对弈谈笑的雨天;是他执着她的手;是他揽着她的身子;是他让人沉溺其中的温柔……
即使有时候锦云亦明白,华容温柔的眼神未必是全心真意的,但她有时候宁愿去相信,他对她的一切,都是真的。
锦云不愿相信安玉川所说的别有所图。
安玉川又问,你爱他吗?
爱吗?
光阴深处,那些零碎的回忆,关于华容的点滴,熬成缠绵的思绪温柔绵延至今。她站在时光彼岸,爱与不爱都显得被动。若说不爱,却从内心深处依赖他,静心于他的安抚,宽心于他的劝慰。若说爱,却又包含着诸多猜疑戒备。
爱又怎样,不爱又能怎样。锦云只能静默地等待着命运以怎样的姿态扑面而来,给她怎样的结局。
今夜安玉川的不请自来,让锦云的心情一直低沉着。她在捧玉阁的阁楼上独自一人临窗望着看不见明月的苍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只是在发呆。对街逐云楼安玉川房间的灯光亦燃了整晚,奈何锦云并没有注意。
微亮的清晨还残留着昨夜的凉薄,锦云从捧玉阁慢悠悠走了出来,顺着尚且冷清的大街回了墨府。路上锦云掐指算了算日子,才发觉今日竟是自己平民生活最后一天,明日她又要承凌寒南的“宽宏”重回朝中,做一个貌似不起眼的御史中丞去了。
卯时过了三刻,街角已然支起卖早茶的小摊。粥铺、包子铺碗笼一掀,腾腾热气和着香气四溢开来,勾着过往路人胃里的馋虫。锦云从边上路过,肚子亦是一空,她望着包子铺老板吆喝着刚出笼的鲜肉包,想起一些幼时的好玩事情来。
那时候青瑾不过七八岁年纪,第一次跟着三哥偷偷溜出宫,尝过的第一个宫外吃食便是皮薄馅美的鲜肉包。青瑾素来疼爱弟弟妹妹,想着不能自己吃独食,便藏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在怀里。就这样辛苦地一路揣回宫里,待将包子递给青璃青珏的时候,早就凉透了且皮陷分明汤汁四流。
青璃瘪着嘴一脸哀怨地望着她,青珏也苦着张脸但还是一口一口将那勉强可以叫做包子的东西给吃了,末了还道了句好吃。只是后来她每次提议给他从宫外带包子回来,都被青珏立马回绝了。
锦云想到这里,不禁“扑哧”笑出声来。遂停下脚步买了几笼拿锦布裹好带回墨府,甫入大门,就见紫梢在厅里苦着脸侯着。她一见锦云回来,连忙坐起身迎上去:“公子!你又夜不归宿!”
锦云歉然一笑:“下次一定打声招呼。”
“还有下次?”紫梢嗔怪瞪她,“对了,冷公子说想见你,估摸着等了至少有一个多时辰了。”
“他起得这么早?”锦云微愣。
紫梢白了她一眼,懒懒回道:“一夜没睡。”
青珏半倚着软榻侧头望着窗外,不知道这样静默了多久。门又被推开,听着脚步轻快。青珏扭过头,正见锦云含笑走至床边一边将手中的锦布打开一边说着:“饿了吗?我特意为你买了肉包,赶紧趁热吃。”
还冒着热气的肉包散开诱人的香气,直接钻入了青珏的鼻中,惹他不动声色地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青珏面上依旧是那副冷漠淡然的模样,斜眼瞄了眼锦云捧着的肉包,竟蹙起眉头轻哼一声:“肉包不长这样。”
“啊?”锦云脱口发出诧异的声音。肉包不长这样长什么样啊……
青珏的视线飞快掠过锦云疑惑的脸,不耐烦解释道:“没有看到肉。”
待锦云领悟了青珏嫌弃的意思,登时额前挂起三条黑线。敢情自青瑾那次,她可怜的小九就没有见过包子长什么样,只记得那个陷在皮外凄惨露着的模样。锦云眉毛难以察觉地抽动了一阵,嘴角的笑意也有点挂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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