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的确做得很好,凌寒南查了三四日,结果与锦云禀奏的没有丝毫出入,所有线索都归结与楚相身上,并没有一丝半点关于锦云的可疑。起初将信将疑的凌寒南也彻底信了。
但正如他曾对楚慕淮说的那样,楚相毕竟是两朝老臣声名在望,受之影响或是恩惠的人不计其数,凌寒南只称年事已高的楚相因太过操劳生了病,特许他暂且不用过问朝中事物静心休养,又赏了侍者十人到相府跟着伺候。
当天下午,楚相就被送回府中。
凌寒南不动他,也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他。
锦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书房,恕己后脚进来,楚慕泠前脚就跟着进来。她红肿着眼睛像是刚刚才哭过,还不待锦云开口说话,就见楚慕泠“砰”一声直直跪在地上接着磕了个头。
锦云一惊,站起身来绕过书桌走至楚慕泠身前,听得楚慕泠声泪俱下说道:“求夫君放过我父亲吧。他年事已高,也极为信任喜欢你,断不会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说完又是磕头。
见她这般,锦云不由得轻皱眉头俯身相扶。楚慕泠却执拗地不肯起身。锦云瞥了眼恕己,恕己默然退了出去。
“慕泠,你信我,这件事……我也颇受冤害。我一向很敬重仰仗楚相,发生如今这事,我亦痛心,然而此时尚未明朗,我无法多说什么多做什么。世人如何看我如何骂我我并不在乎,只希望我关心在乎之人能够懂我。”锦云含了真心,最后一句由衷的诚挚,以至于声线轻微发颤。
楚慕泠听出那细微的变化,仰起头泪眼婆娑望着她,喃喃唤了声:“锦云……”
“你先起来。”锦云勾唇伸手去扶,楚慕泠也不再推拒借着她的力气站起身来。与锦云对面而立时,楚慕泠忽得没有了方才冲进来的干脆勇气,弱弱呢喃着:“我听说父亲真的生了病,如今在榻上躺着无法起身。我一时有些心急,并没有想那么多就来了……对不住我实在是太急了……”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锦云连忙趁她再次落泪之前说道:“我明白,我明白泠儿你是心疼父亲。我心里也不好受。如果你愿意,可以回相府一段时间去照料父亲。”
楚慕泠一听,面上哀伤颜色消散了些,抬头眨着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可以吗?”
“自然。”锦云浅浅笑起来,“你随时可以去看看并住上一段时间,等这件事风声过去以后我会亲自接你回来。”
楚慕泠已然心动,眼睛眨啊眨眼底已透着些欣喜。锦云笑道:“现在天色还早,让合欢帮你收拾收拾,一会儿我喊恕己送你。”楚慕泠多日凄哀的脸上终是扬起笑意来,锦云想了想,又补了句,“再帮我带句话给楚相……我也是楚家的人,希望他能明白。”
楚慕泠笑着颔首,转身准备去收拾东西,锦云静思一瞬又重新喊住了她:“泠儿,还有一事……”她顿了顿咬唇这才开口,“如果你哥问起任何关于我的,请你不要跟他说。带给楚相的话,也请不要告诉他。”
这个请求让楚慕泠有些不解,却还是点头应了。
锦云知道楚慕泠回了府后,府中人会怎样看她。她也知道将楚慕泠送回府这一举动在不知内情的旁人眼里又会演绎成什么故事,她也不用在意,估摸着不出几日齐渊就会拿着最新的八卦小刊跑过来。
她这么做,只是不想将楚慕泠看得太多,卷得太深。
楚慕泠刚走没一会儿,又有人直接冲进书房里。锦云听见急急的脚步声,抬头正见青珏气喘吁吁地站在桌前。
“怎么了?”锦云搁下笔,见他神色竟有些失了常态。
“楚慕泠被你送回相府了?”青珏急急问着,锦云眉毛轻挑,他倒是上心。
“她自己想回去看望父亲,我岂有不让的理?怎的,这么大反应?你若不舍早些与我说,我便不让她回去。”锦云笑意里多少有些揶揄。
青珏愣了愣,脸上泛起一点不自然的红晕,遂即解释道:“我,我并不是不舍得,只是觉得、觉得……这样将她送回相府,旁人会说三道四,对她……不好。况且她这一走,也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青珏支支吾吾,锦云已笑着了然。
“你且放心,她既然已经进了我们家的门,便不会走。”锦云话里有话,笑痕亦深。青珏脸上红晕浓了些,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沉默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就先回吧,有些事情要开始措手准备了,我希望你有个健康的身体和良好的精神状态。其他的事情,不要再去想了。”锦云正色说道。
青珏对上她沉静深幽的眼眸,颔首应了。看着青珏离开的身影,锦云想了想楚慕泠,忽得勾唇笑起来。这个她还真没有料到过。
残阳西斜时,恕己从相府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人。锦云一见他火烧火燎冲进书房,当时就搁下笔头痛抚额,今儿墨府倒是热闹。
“锦云!”那人也是急急一声唤,在书房四顾一圈,看见矮几上摆着干净的茶具,直接提着壶倒了杯茶自顾自一口气喝完。
锦云嘴角不动声色抽动几番,问道:“齐渊,是最新的八卦小刊出来了吗?”
“后天才出来呢。”齐渊反射性回答,又倒了一杯,“我刚从相府出来,正遇上楚慕泠。锦云,她怎么回相府了?”
全是为了这个事。锦云耐心回了句:“她想念楚相,便回去看望。”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被你遣送回府了。那样你让人家还活不活。”齐渊两杯下肚,这才舒缓不少。挠了挠鼻子寻了个座坐下来。
“你放心,她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害她。”锦云耐心解释,又瞥了眼坐在面前瞪着闪亮眼睛的齐渊,垂首重拾了笔淡淡说着,“你若是没事便先回去吧,这几****比较忙。”
“我今日来是想跟你说说慕淮的事情的。”齐渊轻咳一声,“你与慕淮到底怎么了?”
锦云手势微顿,一滴墨点落在纸上,毁了她断断续续写了大半个时辰的文书。她垂眸不语,恍若未闻。
齐渊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慕淮喝酒了,喝的烂醉。他身边的侍从说他从昨夜开始就不太对劲,今日早朝回府后更是神色忧悒,接着就一个劲喝酒,谁劝也没用。我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他凡事都淡然处之,就连楚相被软禁宫中时他也只是蹙了蹙眉,我第一次见他这般。”
锦云一面将写坏的文书揉成团一面平静反问:“这与我何干?”
“我听他在喊你的名字。”齐渊定定盯着锦云,手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