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城门,马不停蹄向着候爷府驶去,在半途被另一辆马车拦在一条小巷子里。
“堂堂的王夫驾车,这倒是很稀奇。”来人是郑璞,他今天收到候府的消息,说一个晚上都没有见到启央。郑璞绝对是个细心的人,三天前启央躲在她的轿子里进了皇宫,肯定和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她怕启央出事,在皇宫那个地方,皇上一发怒,启央的境况就很危险,所以一大早就准备进宫,哪知道半路就把会遇到叨婥。
她的目光透过叨婥看向后面的车厢,挥挥手,身边的护卫都退了个干净。
“启央怎么了。”
叨婥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是却也明白郑璞绝对不会伤害到启央,她指了指自己背后,“他受了点伤。”
对方的眉眼立马皱在一起,“你要呆他去哪里,现在。”
“回候府。”
郑璞松开缰绳从马车上跳下来,斜瞪了叨婥一样,掀开马车的布帘,启央有些苍白的脸就看的清清楚楚。
“不行,启央的情况不好,我先带他回府上。”不等叨婥开口,她直接跳上车,双手把启央抱了起来,“候府那里我自会安排人替他打掩护,你别坏事就成。”
叨婥也觉得现在启央需要好好调养一下,赶忙点点头。
郑璞虽然很高,但是启央的个头也不小,被抱在她的怀里的样子极其别扭。动一动好像要醒来,郑璞这时候还能腾出一只手来,点了他的睡穴。
叨婥也下了车子,就跟在他们身后,被郑璞狠狠瞪了一眼,“你还不快去候府。”面上毫不掩饰鄙夷,“皇帝的口味也太差了。”
闹了叨婥一个大脸红。
作为男人,和启央比,她简直是次品;做男人的话,和郑璞启横比,也算得上是下品。永安选了她,确实是委屈了自己了。
郑璞的车子行远了,叨婥跳上马车,调头往候府行去。
候府里常叔见到叨婥倒是给吓了一跳。皇上的事情他都知道,就他所知,叨婥是知道夜夜和自己过夜的人就是候爷,却不知道候爷就是皇帝。她明知道候爷在皇宫,为什么忽然会跑到候府来呢。
“王夫这是?”
“皇宫太闷了。”叨婥做戏,“常叔,我好不容易才有个机会出来逛逛,你可千万别逼我回去啊。”
“这,奴才不敢,只是王夫这么出来,皇上知道吗?”
“她知道我就不能来了。”叨婥摇头,“连永安都不知道呢,他和皇帝是一个鼻孔出气。”
在常叔还来不及说下一句话的时候,叨婥就抓住他的手臂,“常叔,我好久没看到常安了,还好吧。”
自己得病的女儿一直是常叔心口的痛,难得王夫身居高位却还记得,常叔一下子就忘了应该却说叨婥回宫的事情。
“还好,就是寂寞了点儿。”
他的脸上有种忧伤,让叨婥一下子就心软了,其实常安根本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有点傻,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也够可怜的。
“不如这样吧,我带她出门逛逛。”
“这,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你派人跟在我们身后,不会有事的。”
常叔点点头。
常安一见到叨婥就扑过来,对她搂搂抱抱的,被常叔几番制止才停下来。
“抱抱,抱抱。”
叨婥主动走过去搂住常安,“来,抱抱就抱抱,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被关了很久的常安眼光一下子亮了起来,死命的点头。
这个样子看的叫人心酸,常叔怎么还忍心拒绝这个可怜的女儿小小的要求。
“放心吧,我会看护着她。”
拖着常安的手,两个人对这热闹的大街都特别有兴趣,特别是常安,被关了这么久,看到糖葫芦都流口水,揪着叨婥就不走了。
两人花了很多的时间才走完一条街,走得累了,叨婥抬头,正好看到一个大大的牌匾,“聚宝盆”——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永安是候爷的时候,还一起进来吃过饭喝过茶呢。
“肚子饿了吧,我们进去坐坐。”
扒着二楼的栏杆上,叨婥好奇地往下看,一个个数着有可能是常叔派来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好像还不少呢。
而常安,早就拉着小二要吃的了。
她傻归傻,终究知道银子的好处,甩了两粒银锭在桌上,人家管你长得貌比潘安还是肥头大耳。
不多时,酒菜就端了上来。
叨婥拿过筷子擦了擦,刚准备动筷子,手就被人握住了。
永安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他身后一个侍卫用银针在各道饭菜里扎了扎,叨婥顿时胃口全无。
她放下筷子,有些讪讪然,“你来啦。”
永安点点头,皱皱眉看了常安一眼,常安被他尖利的眼神看得瑟缩了一下,但是眼前的美食又吸引着她,手上的筷子放也不是,伸也不是。
大概这孩子还记得当初永安打她那一下。
叨婥推了永安一下,“吃个饭别这样。”又冲常安说,“吃吧,没关系。”
得到许可的常安开始抓着饭碗扒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叨婥侧过头往下面一看,这会儿像是侍卫一眼的人,又多了一倍。
她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在永安身边寸步不离的护卫,勉强吸口气,想要缓解一下这里的气氛,“我太闷啦,所以擅自跑出来,常叔有派人跟着我呢,你其实不用担心的。”
永安冷冷瞪了他一眼,不答话。
早上刚下早朝,就听说叨婥拿着他给的令牌出宫,知道这个消息的瞬间,他只觉得脑袋轰得一下,整个人差点摔倒。
他以为她逃走了。
后来常叔派人告诉他叨婥回了候府,他绷紧的神经才松弛了一点。但是随之而来却是一种恐慌。
今天的事情,也许只不过是个预演,叨婥今天可以在众人的眼皮底下随意离开,那么总有一天,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当她厌倦的时候,也可以毫不顾忌地离开,而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就这么出宫,永安的嘴唇咬得死紧,他被自己的推测气坏了。
永安这个冷眼着实让叨婥打了个哆嗦,碰了个冷钉子,强颜挤出个笑容,“哈,你还记得不,上次你和那个明月什么的在这里见面,我那时候有听到你说话,可是以为听错了。”而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说出来,“那天回家你还被马车撞了,你应该学学你皇妹,她会武功你却什么都不会。”
想起那时候皇帝拍向启央那一掌,叨婥觉得皇帝的武功并不弱。
永安转开视线,显然不想再这个话题上有过多地停留。
叨婥苦恼啊,她是真的很难猜透永安的心思,只不过是出宫一趟,他何必如此不开心。
也就不想说什么了。
叨婥沉默下来,整个场面顿时就安静了。常安从饭桌上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那人,转而伸手拉叨婥,“吃吃,吃吃。”
叨婥刚想要推柜,一口饭菜却趁她不备被硬塞进嘴里。
永安脸色一暗,抓住常安的手,一下子把人推出去,常安摔倒地板上,发出很大一声脆响,然后就听到常安“哇”得一声,哭出来。
叨婥想去扶她,被永安一把拉了回来,脸撞在永安的胸膛上,一阵生疼。“不用管她。”
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不过是“不用管她。”此刻的永安冰冷的让叨婥有些心寒。
“我得把人送回去。”叨婥想要挣扎,却被永安捏的死紧。
从地上挣扎爬起来的常安,忽然间大吼一声,冲着永安扑过去,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她会忽然发狂。
永安一边手抓着叨婥,一边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如果常安扑过来,他根本没有抵抗的空间。
叨婥的身子被永安扭着背对着常安,想要转身制止已经来不及。
叨婥只来得及看到永安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常安已经整个人被踢了出去,冲破木质栅栏,从二楼摔了下去。
永安踢在她肚皮上的那一脚,又快又狠。
叨婥焦急地扑出去,看到被接住的常安,脚一软,被永安揪了回来。
“来人!”
“不要。”叨婥抓住永安的手,“看在常叔养大你的面子上。我保证她下回再也不敢了。”
永安直直地看着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叨婥叹口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私自出宫了。”
视线终于从她的脸上移开,对身边的人交代一句,“带人回去。”然后抓着叨婥的手头也不回离开。
贴着永安走,叨婥感觉到一阵的悲哀,两人相处这么久,她都已经主动忽略了两者之间巨大的身份差异,她认为,永安孤独需要保护,所以想要靠近他,温暖他。而就在这天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做的够好了。而今天,永安当面打破了她所有的以为。
她算得了什么呢,没有自由,没有信任。永安揪着自己的手痛的慑人,但是在前面阔步往前的男子,什么都没有觉察。
叨婥终于知道,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给永安带来快乐,他们两个可以很好生活在一起,是她想多了。
永安带她回候府后就不见人影,只是拖常叔告诉她,晚上一起回宫。
常叔的眼睛血红,叨婥感到很抱歉,“常安她,没事吧。”
“王夫挂心了,我们这些小人物,本来就不该妄图和主子扯上关系。”话语里的排斥意味浓厚。叨婥不怪常叔,如果不是她把常安带出去,现在她也不会受伤,虽然她摔下楼的时候被人接住,但是永安那一脚——靠的近的自己,分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永安的力道居然这么大。
她偷偷去看了看常安,整个人裹得像粽子,还在发烧。
留下药,在那间小房子里呆了半个小时,回来的时候永安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脸上阴沉的表情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没有退去。
“走。”
他率先跨步,叨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永安忽然停下来,叨婥一下子撞倒他的背上。
“不要妄图逃走。”永安开口,“别做傻事,别以为我掌握地不够多,你如果敢,常安,碧儿都会给你陪葬。哦,对了,还有启央。”
他的眼光看向一处,叨婥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启央拿着扫把,默默站在一处,郑璞已经送他回来了。
眼光重新回到永安的脸上,叨婥发现,从始至终,真实的永安,她从没彻底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