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那人把她往地上一扔,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苏木青呲牙咧嘴地被摔在地上,坐在地上一抬眼便看到面前躺着一个男人。两眼凸出,肌肉扭曲且僵硬。苏木青呆了一下,这人好像死了一般。然而那暴凸的眼珠却突然转向她,脸上露出僵硬古怪的笑容,配着月光和他脸上扭曲的肌肉,苏木青顿觉手脚冰凉。
见鬼了吧!那人的姿势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只是眼珠转向她而已。但是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一般。苏木青被他盯得脊背发毛,不自觉地向后挪了挪,惊恐地盯着那平躺的,再没动静的男人。那把她扛回来的男人倒是完全不在意,径自走到平躺着的男人身边蹲下,从那人腕下取出一只小巧的碗。苏木青的目光越过男人的留下的缝隙,便看到平躺的男人手腕下一道伤口,那器物里所盛之物可想而知。
她霍地抬起头看着已经站起来的男人,正对上那兽性的目光。那人看着苏木青那震惊警惕的目光,微微皱眉思考了下。俯身,大手一伸抓住了苏木青的脚踝。向前一扯,止住了苏木青不断后退的趋势,“怕吗?”
粗粝沙石擦得她娇嫩的皮肤麻烫,却没有出血。她盯着男人的眼睛,疑惑地点点头。
示弱吧!武林高手应该是不屑收拾草包的。想到这儿,苏木青的牙根又开始霍霍地疼。到底是那个混蛋把她带到这种地方受罪的!
男人盯着她的眼睛,“怕这时候还敢来废神之坵?”
苏木青摇头,鬼才想来这种地方呢!
男人见她摇头,满脸的愤懑郁结,不再言语一手抓住她的脚踝不放,一手端着那个精巧的小碗凑到嘴边,一仰头,将碗中盛放的血喝了下去。苏木青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胃里忍不住一阵翻腾。
这个男人竟然把血喝了下去。她嫌恶的目光稍闪即逝,却还是被男人抓了个正着。男人一把抓住她后脑勺上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她吃疼地“嘶”了一声,那浓烈的血腥味便扑了过来,大滴大滴的血水顺着碗壁掉落进她的口腔中。
温热的血液咸腥,带着铜锈的味道与她的舌齿纠缠。苏木青的脑袋“轰”地一下子炸开了。她在喝平躺在离她不足一米远的男人的血!
那个男人干裂的皮肤,突然转向她的眼珠,还有那诡异的表情瞬间涌向她的眼前。这本就够冷的夜里越发地凉了。脊背上凉飕飕的,似是有一只冰凉无形的手,握紧了她的心脏。她死死地抿紧唇,屏住呼吸。
血液滴在她抿紧的冰凉的唇上。娇梅一点,顺着她抿紧的唇线向两边洇开。麻木的唇,麻木的视线。她的瞳孔缩紧,盯着那血珠不断滴落在她脸上的小碗。鲜红的血珠在夜色中,只能照见一粒粒泪状阴影上的莹莹之光。月光伴着血珠“啪嗒啪嗒”地打在她的脸上缓缓流淌。麻痒得像有毛毛虫从她脸上缓缓爬过一般。
“真浪费!”男人低咒一声,松开她的头发。
一被放开,苏木青就低下头,一手支地,一手捂住心口,止不住地干呕起来。她本就两三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根本呕不出东西来,一双眼睛倒是被呕得水汪汪的。
你说女人是水做的,这事还真是让苏木青给诠释得淋漓尽致。在荒漠中熬了这么多天,竟然还能让眼睛水汪汪的,真了不得。
男人扫了她一眼,只看到她覆着黑发的后脑勺,弯下的纤弱的肩背。裸露的皮肤泛着荧光。看着她,男人的眉头微不可见底皱了皱。这样的身板,这样的心智,还当自己是温室里的小花呢?!他撤开自己笼在苏木青身上的阴影,清冷的月光洒了苏木青一身。苏木青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前一黑,倒不是晕了,而是被一堆布料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穿上。”男人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淡。苏木青拉下脸上的衣物,咬着下唇瞪着男人。虽然很想气势汹汹一点,但奈何力气都给耗光了,就显得格外软绵绵的。
男人拽起她的胳膊,拖曳起坐在地上的她,拉到平躺着的男人身边一丢,冷声道,“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那人确实已经死了。身上基本已经****。衣服还在苏木青刚才坐着的那地方扔着。他看着男人手腕上的伤口不吭声。她当然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不就是被放血死掉的吗。
脑海里突然蹦出来那人转过来盯着她的眼神,苏木青只觉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她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他要那人活着,难道只是要找一个盛着温血的肉体器皿?那个男人死了,那她呢?
男人瞟了她一眼,看穿了她想法一般轻点下头,漫声道,“你,将会是下一个。”
果然如此!她也是一个盛血的器皿。苏木青只要一想到男人的尖刀会划破她的手腕,她的血会被男人咽进肚子里,就觉得浑身发冷,胃里止不住地一阵痉挛。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妖精窝里了。
看到男人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身衣服上,苏木青认命地走过去,拿起地上的衣服,握紧,又放开,最终套在自己身上。男人打量了她一眼,转身抽走了平躺在地上的男人的发带递给苏木青,“把头发束起来。”
死人之物,苏木青接过发带,不由的想到。自己这么一身刚死之人的装备,晦气得很。她望着男人点头,又摇了摇头,嘶哑着声音道,“我要拜你为师。话音刚落,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头磕进沙粒之间,不再动。
男人挑眉,冷声道,“你这样的资质还想做我的徒弟,起来吧,别糟蹋了地方。”
“我什么样,师傅未必就清楚。”苏木青额头埋在沙间,吐字却很清晰,“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您既然需要我的血,暂且收了我做徒弟又如何?不过一个称呼而已。熬得出去是我的命,血耗干了死在这里也是我的命。”
男人冷哼了一声,“你说的没错。师徒不过是称呼而已,那你要这虚号又有何用。我只用取你的血便可,多此一举收你个徒弟作何。难不成你还指望着我会对你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苏木青的跪姿一直未动,等男人的话说完,她又接着道,“师父怕是还没有收徒弟吧。人活一世,各事都经历一番不也很有趣?这荒漠之间也甚是无聊,收个便宜徒弟解解闷也未尝不可。行尸走肉般的血供怎么比得上活蹦乱跳的徒弟来得有趣。师父,您说呢?还是说,我这个徒弟师父不敢收,怕赌不起?”
句句字正腔圆,只是声音因为干涩而带出些粗哑。人家压根没开口说收她做徒弟,她的师父却喊得比谁都顺溜。
男人俯视着她深埋在沙间的头,讥嘲道,“年纪不大,倒挺狡诈。若放着你长成,岂不是成了虚灵之祸。”
“治国安邦须能将也需狡臣,师父怎知狡诈之徒无法给虚灵带来福音呢?再说,是福是祸还难说呢!”
“治国安邦?”四个字被男人咬在唇间,百转千回,略带着嘲讽。
苏木青觉得这个男人的语调怎么有种阴阳怪气的味道,难道自己做错了?按在地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心思流转,身体却不敢动。
男人看了看她握紧的手,继续道,“你要为谁治国,助谁安邦?文可有过人之处,武可有强人之力?对虚灵你又了解几分?”几个问题下来,苏木青的手收得更紧。她那可怜的,只有六年的记忆所得的经验,完全让她应对不了面前的这个人。男人的声音还是那般漫不经心,“便是现在,你对自己的性命又有几分把握?”
“正是因为我现在是一张白纸才好画图。若师父有志于天下,木青必当倾力相助,且不说,我是否能治得了国,安得住邦。师父的徒弟一职,我相信自己还是完全可以胜任的。有句话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师父觉得呢?”
“我不会收你为徒,也不会轻易要了你的命。你起来吧。”
苏木青闻言,心中嘀咕,我是怕你这变态放我的血好吧。这人态度强硬,也是,人家认个草包做徒弟干什么。如今他说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正要起身,轰隆一声,惊雷乍响。苏木青抬头便看到天边一道紫色的闪电劈开夜空,狂龙般向那轮冷月劈去。顷刻间,雨水密密地砸下。男人抬头望着天际,目光莫测。
荒漠中的雨水,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苏木青一看到雨水忍不住一阵狂喜。这雨水可以帮自己挡一阵吧!这男人有了雨水应该不会那么急着要自己的血吧。“那谁!你刚刚的碗呢?拿出来接点水啊。”
男人回过头来,那兽性般的目光让苏木青的小心肝跟着颤了颤。目光中原本平息下去狠戾又冒了出来把苏木青吓得够呛。打个雷就把兽性飚出来了?要不要这么恐怖啊!!
一转眼的功夫,大雨就停了下来。抖抖嗓子,苏木青有些哆嗦地看着男人的眼睛,“其实,不拿也可以的。。。”
男人敛了眼中的森厉,上下打量了下苏木青,开口道,“我收你为徒。”
“啊?”这突如其来的师父把苏木青砸晕了,她脑中一片混乱,讷讷地顺口问道,“为什么?”
男人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地道,“陆元,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