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来——修房顶?或者——送外卖,或者——替我洗衣服?”玉郎配合着猜道。
“都不对,”鲍十一娘得意洋洋地说,“我呀,是给你说媒来的。”
玉郎做出吃惊的样子,做出兴奋喜欢的样子,然后又做出单纯的样子:“说媒?难道——我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然后随手拿起小镜子照照。
鲍十一娘并不说话,往一把椅子上一坐,掏出随身携带的瓜子儿,开始嗑。
这个十一娘难道这次奇货可居?玉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说说!长得怎么样?”
鲍十一娘慢条斯理地说:“今儿个要说的是个下凡的仙女,人家不爱贝字边的财,只喜欢写诗的帅哥,前几日听我说起你,她就说读过你的诗,原以为是个大老头,我忙说你是个帅哥,而且还没有结婚,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初吻都还存着呢!她一听大喜,当时便要见你,被我给拦下了。”
玉郎一听急了:“你拦她干什么,让她来呀!”
“你别急,听我说,我对她说呀,帅哥哪里是那么好见的?都得托关系,插队,我告诉她想见你的姑娘都在排队呢!”
玉郎听了感激涕零,拉住鲍十一娘的手,久久不放开,一边习惯性地反复揉搓,一边感谢道:“有劳十一娘美言,酒香还怕巷子深呢,吹一下牛还是很有必要的——你说她真的是个美人?”
“仙女下凡,绝无虚言!不然我还会专门坐个出租毛驴跑来诓你?”鲍十一娘说完,看着自己被玉郎握住不放的手,竟红了大饼脸。
玉郎忽然感觉气氛不对劲儿,忙放开了十一娘的手,他仰头望着窗外的晴空,深呼吸了一下说:“若果真是个美人儿,十一娘便是我玉郎的恩人!”一副没有见过美人的蠢样。
“玉郎,看得出来,这些年你受苦了,这个美人配你绝对绰绰有余!”鲍十一娘显得十分有把握。
玉郎从来想找个比自己好的,他谨记孔夫子的一句话:勿友不如己者。他将之引申为另一句:勿娶不如己美者。宁愿自己辛苦追求美人,也不愿懒惰而被那些丑人追。
当时玉郎就亲自从里间给鲍十一娘抓了把瓜子儿,亲手递过去,说:“今年自家小园种的向日葵,尝尝。”然后就急于让她说详细情况。
鲍十一娘双手接过瓜子儿,说:“此事若成,玉郎不知如何谢我?”
“放心,若果真是个美人儿,且又撮合成的话,我包你下半辈子的瓜子儿。”玉郎拍了拍胸脯。
鲍十一娘摇摇头,站起来走到窗前,仰望着天空上的云,深呼吸了一下说道:“其实,我这些年……”又踱了回来,欲言又止。玉郎巴巴的竖着耳朵听。
“我这些年……”鲍十一娘终于迎着玉郎的目光说,“说实在的,瓜子儿早吃腻了。如果折合成现银,倒是很不错!”
“无妨,”玉郎倒也爽快,“咱们算一下,先说说你的寿命,古人云,念过七十古来稀,最多给你按六十五吧,现在你四十,还有二十五个瓜子年。”
鲍十一娘一瞪眼:“六十五?啊——呸——闭上你的乌鸦嘴,我天天吃素,日日泡脚,夜夜按摩,打坐念佛,五谷养生,瑜伽护身,长生不老之仙丹存有好几坛子,少说也是一百二十岁的寿星,还有至少八十年可以吃瓜子儿,一年一两银子,得八十两罢!”
“五十两,再不能多!”玉郎一拍茶几,塌过几回的茶几再一次应声而塌。
鲍十一娘一见这功力,不敢争执,便说:“五十两就五十两!”显得很委屈很压抑。
口说无凭,得立个字据。两人签了合同如下:
兹有专业媒人鲍十一娘爱华,为玉郎说美女一名,若果真是美女,见面中意,即付十两白银,若撮合成,另加四十两,立此为据。按手印。
当时两人手指蘸了酱油按了手印。
鲍十一娘这才开始详细介绍:“这个下凡的仙女啊,是已故王爷最小的女儿,叫做紫云。”玉郎忙拿本子记下了。鲍十一娘继续说:“她的母亲是王爷的爱妾,叫做郑净持的,可惜啊,王爷一死,郑净持母女被赶出王府……”说到这里,鲍十一娘还流了两滴泪。
“那么,她们娘俩靠什么为生呢?”玉郎立刻关心起人物的命运。
“当初赶她们出王府,只发了很少的生活费,郑净持明白以后就要靠自己了,不能坐吃山空啊,她过去年轻时,也就是在遇见王爷以前,是个有名的戏子,梨园的魁首,既被赶出来,只有重操旧业,自己在家做起了生意,女儿紫云被她调教的冰雪聪明,加之天生绝艳,仙姿丰美,世所难得,生意是出奇的好!”
“那她们岂不是辱没了王爷的英名?”玉郎担心道。
“她们隐姓埋名,人们都不知道和王爷有关。”
“你这给我说的对象,不还是个青楼女子?”玉郎仿佛开始反应过来了。
“非也,紫云可是个清官人,卖艺不卖身的,她母亲一直指望她留着清白之身,有朝一日遇见个良人——像少爷这样的——托付终身呢!毕竟是从王爷府出来的。”鲍十一娘急了。
“这么说,我一定要见见了,咱们现在就去?”玉郎急不可耐。
“明天,明天午时,你多带些银两,往胜业坊古寺巷去,到那儿马车车站旁边第一家寻找桂子就行了。”鲍十一娘说的显然有些饿了累了,想着到了饭点儿了,准备混顿饭吃了。
玉郎匆匆拿笔记下要领,将没有丝毫意思要走的鲍十一娘送出了门!
…………
鲍十一娘一走,玉郎就在屋子里团团转,当务之急,就是置办一身好行头!
九条看到少爷团团转,也在院子里团团转。玉郎一边团团转一边问:“九条你转什么呢?”九条一边团团转一边回答:“少爷,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明天见面很重要,你想好怎么办了吗?”玉郎一边团团转一边说:“俗话说,人是衣裳马是鞍,帅哥还要巧打扮,我决定穿得好一点儿!”九条一边团团转一边说:“现做是来不及的,只有上成衣铺去碰碰运气。”玉郎疑惑地站住了脚步,望着九条——这个九条如何懂得?莫非……
九条还在团团转,一边说:“长安的成衣铺虽然比较多,可大致也就分两种,一种是书生型的打扮,一种是阔少爷型的打扮,少爷首先要定位,自己想要造个什么型?”九条虽然不识字,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很有些见识,这也是他一大卖点。玉郎想。
“那霍紫云既不爱财,少爷定不能打扮为土豪家的阔少爷,那就只有走……”九条忽然脚下一崴,跌倒在地,却坚持把话说完“……书生路线了。”然后才开始自己的各种慌乱各种鲤鱼打挺,可就是起不来。这也是玉郎为什么要卖掉他的一大原因,他文弱的太像个书生,却不识字。
玉郎平日里就是书生打扮,可是由于人生尚未成功,所以不够气派,现在所考虑的就是要有所突破,在气质上先成功成功!
长安的仿现代风格的步行街很长,玉郎逛了很久,糖葫芦吃了好几串儿,居然没有发现合适自己穿的,试了几件不是显得太傻就是显得过于精明,这都是初次见面万万不能留给对方的坏印象。就在他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就要无衣可穿,就要写首天下无衣的诗时,他踱进了一家名叫“遇人很淑”的成衣铺。
门口一溜美女,见玉郎进来便齐声说道:“欢迎光临遇人很淑。”她们不管卖衣服,专门负责迎宾的,玉郎懂。
店里的小二马上迎了过来:“少爷,买衣服?”
“嗯,听说最近店里在搞活动?”玉郎唬道。
“没有啊——这位少爷听谁说的?”店小二愣道。
店老大马上过来说:“搞——搞活动,当然搞活动!少爷需要什么款式的尽管试,768年仅此两天,全场五折销售。”
玉郎马上拿出一副“看看,看看,活动力度这么大却不告诉我”的眼神望着店小二。
店小二也马上拿出一副“活动力度这么大却不告诉我”的眼神望着店老大。
玉郎试了一款名为“穿上遇到爱”的长袍,很合身,只是袖子有些偏长。可店小三跑过来说:“这是‘穿上遇到爱’之长袖版,袖子专门做长的,上等书生都不是轻易露手的!”
“正合吾意!”玉郎满意地望着店小三。
最后衣服以一两银子成交。
玉郎回到家,向九条显摆新衣服,九条爱不释手,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忽然发现在衣服内里衬布上有一个小布片儿,让玉郎看,玉郎一看——那上面用楷书写了九个字“建议零售价半两银子”。
玉郎带着九条气冲冲跑到“遇人很淑”兴师问罪:“为什么建议零售价才半两,你们打过折、搞过活动还卖一两?”
店老大轻轻一句话就打发了他们:“我们不接受那上面的建议。”
无奈,衣服是退不了的,圣上规定成衣铺衣服属奢侈品,一经售出,概不退换,据说此举是为了稳定大唐高速增长的经济。
名牌衣服既然有了,现在还需要一辆宝马豪车!谈恋爱,就是得讲这些虚荣。
“九条,你看,咱们上哪儿弄辆豪车呢?那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蠢驴是万万骑不得的。”玉郎发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