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的话语透露着声声叹息,多了几分悲意道:“平日里听你谈及过大兄,知你二人亲情颇深,我此时正闲着,就且陪同你出宫吧。”
我含泪颌首,表了几句谢意,他则是命人备了车驾,我三人一同去往宫墙之外。
静静躺于榻上的大兄已是气息全无,听长姊言兄长过世前甚是痛苦不堪,看着他紧绷的面颊,我是异能略探一二他当时是受了怎样的折磨。
任由卫青与陈掌、公孙贺为大兄的丧葬忙碌着,我已是愈加掩不住心底的愁闷,伏在几案上埋头让泪水滴落在衣袖上。
仲孺与少儿在一侧不住劝慰着我,而她二人亦是免不了执着手巾不断拭着眼角。
刘彻先是命了随来的一部分侍从去助卫青打理丧葬各项事宜,而见我这幅模样,伏下身坐于和我相对的席上,静默着并不多言一字,因为他知此时的劝慰无济于事,仍是难缓解我心底的悲戚。
不知何时,一阵吵扰声后,去病与敬声已是到了我跟前。
敬声乃是公孙贺与仲孺之子,如今也不过一岁有余,只是能稍加行步而已,还需由乳母照料着。
去病识得刘彻,从容地施礼后,乳母亦随同。
少儿见此,指了指两个孩子,不禁问乳母到:“不是让他二人好生在偏室呆着,来此作何?”
乳母面有难色道,去病倒是为她解围到:“是母亲,是我于呆不住,欲来此,幼弟敬声亦是要随同,顾我兄弟二人才会同来。”
“众人都忙碌得很,你尽是添乱。”少儿埋怨了几句,仲孺倒是说了几句好言:“病儿待于偏室中,和在此小坐,倒是并无多大差异,只是敬声尚不更事,你且将他带去别处,免得哭闹不止惹人烦。”
乳母听罢,正欲告退,敬声似是听懂了长姊所言是何意,竟双手伸向去病站立的方位,开始出着哭声,似是兄弟二人的感情颇深,乳母显得尴尬,正欲将其抱出,到是被刘彻止住了,静默许久的他,望了一眼大姊,发话道:“已是来了,何必再驱之?”
遂拥过了敬声,抱于怀中,而敬声则是立马止了哭,破涕为笑。刘彻对孩子是极为喜爱,不仅对妍儿如此,连曹襄、去病等也是一视同仁,偶尔见到他们,总会欣喜得抱起。
妍儿与去病毕竟年长,已是知晓发生了何事,顾他们面带愁容,异常的静默。
少儿将去病拥在了一侧,尽显母子情谊,而妍儿见罢,向我挪近了一小步,轻轻拽了我的衣角,其中之意自是不必用言语表达。
我忍着泪让其往腹中咽,同时也紧紧地拥着妍儿。
不知是何时了,只是记得外边的雨下得正大,已是被汗水、泪珠、雨珠交混着弄湿了衣裳的卫青,在繁碌完,换了一身浅白衣后,也坐在了我们的身侧,众人均默不作语,只等时候一到,遵照安排,让大兄入土为安。
大兄的丧葬,亦是一切从简,而我在恍恍惚惚中度过了寝食难安的几日后,坐于铜镜前让瑾君梳发髻时,一旁的妍儿竟说了句:“母后,你近些时日好是清瘦,可是有不适之处?”
我细瞧了铜镜内的那副面容,不仅比之前清瘦,也更添了几分惨白。
“妍儿不必担忧,不过是因母后寝食不佳所致。”
妍儿微微颌首,也不再追问了。过了不多时,已是有宫人端上了朝食,菜肴好几道,然望着平日我最喜的佳味,今日纵使腹中有饥饿感,却仍是缺乏进食的欲望,只是稍加扒拉了几口,便置下箸子,瞧着妍儿急急送食入口,深怕有人与她相争的模样,倒是为我添了些许欣喜。
一旁的瑾君见我如此,不禁忧心道:“夫人,可是不合你口?”
“不是,大概是近两日有些忌口而已。”
“然每日进食如此至少,如何撑得起身子?要不我陪你到殿外小走几步,许是归来便会寻思着要进食。”
“我有些乏了,不愿移步,此刻思得也只是内室中的软榻了。”
瑾君连连摇首,显得无奈,而妍儿或是真觉腹中饱了,或是因我二人的话语减了其进食之欲,置下了小勺与箸子,说是足矣了。
瑾君搀我卧于榻上后,我让她出了内室,照料妍儿到它处去,留着竹挽侯在一旁便成。
眼皮沉重,却是难以入睡,然我还是选择了倚靠在榻上,虽知起身多走动几步对我有益处,然我还是不愿为之。
近些时日,刘彻每日都会抽了时间来此探我,往返于漪澜殿和宣室殿之间,我心疼过对他而言是否太疲累了,而他的答语竟是:“若不愿朕这般疲倦,就赶紧命身子康健,那我便依你所言,不扰你。”
那时不觉都多大的不适感,顾我还不忘作笑语到:“啊?依陛下之言,若是臣妾痊愈,岂非就不会常来此,真是如此,我还是抱恙为好。”
刘彻听罢,故意沉了脸到:“不许你有违朕命,命你赶紧康健,就不该有一日的耽搁。”然话音刚落,他的笑意已是掩藏不住。
晌时之后,我终得睡了半个时辰左右,而正觉惬意之时,却被瑾君唤醒。
“夫人,椒房殿的宫人来禀,说是中宫不稍会儿便会前来。”
皇后,倒也是有五日未见了,不想还劳烦她来此。
我稍加用力,才撑起了身子,在瑾君的搀扶下,坐到了铜镜前,浣了一把脸,因我面色惨白,顾瑾君多用了些淡红的脂粉,为了让面色稍显红润。
而换了一身浅色的深衣后不久,中宫微带着笑意,现在了殿外。
“夫人的气色倒是好些了,身子也近无恙了?”
“有劳皇后挂念,好些了。”我的话音中显得中气不足,而稍加留意了中宫,她的气色竟比用脂粉遮掩的我还显惨白。
她这般惨白到不知是为何,近些时日不曾听闻她身子有恙,按理,若是她真抱病,又怎会屈尊来此,说是为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