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殿门外就已闻到了汤药味,是皇后遣人送来了?”
“祖母所言不差!”
太皇太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探了过去,含笑道:“温热正好,赶紧饮吧。”
虽然在她跟前饮用让我觉得有些不适,但怎好不照做?顾急忙端起。
此时,一声脆响,溅出的汤药到了我的面颊与深衣上,瑾君上前几步为我擦拭,而身后立着的卿姚则是急忙跪地请罪。
“太皇太后,是奴婢太不谨慎了,将您赐予的银簪不慎从袖口中滑落,污了汤药。”
“物品赐予你的银簪竟没舍得佩戴?”太皇太后重重地将三足小鼎置到几案上,又说道:“你该先向卫姬请罪!”
“太皇太后何必如此动怒,让瑾君取出了便是。”瑾君取出了簪子,用一块洁净的手巾细细擦拭,却发觉银簪已是见黑,不禁瞠目,太皇太后察觉了异样,问道:“怎么了?是有何不妥?”
瑾君手执簪子禀道:“太皇太后,汤药有毒,怕是有人居心叵测。”
“何人如此胆大,竟敢谋害皇嗣!”太皇太后厉声怒斥,让尚处心悸中的我也不免感到惊恐。
“太皇太后,中宫定是不会有此歹毒的心肠,奴婢想着会不会是送汤药的宫人所为?”
依旧跪地的卿姚低眉应上一句,不禁让我再次惊出了一身冷汗。
“瑾君,今日送汤药的乃是何人?”
太皇太后的目光定位到瑾君身上,她作答是赵通。
她老人家狠言道:“将此人唤至此处,必需询问一番!”
瑾君怯怯得回了一句:“太皇太后,怕是此时他已走远了。”
“若真是他有心为之,必会侯在近处等漪澜殿传出噩耗,真是走远,还不是在宫墙之内,能躲至何处。赶紧遣人去唤他前来。”
听闻太皇太后的一番话,瑾君立马起身,奔向殿外。
然未及我与东宫言上几句,瑾君身后随着的赵通,已是跪在了跟前。
刚听闻双膝触地的声音,东宫急不可耐地愤愤道:“果是侯在外边静等哀声,说,为何要毒害卫姬!”
赵通微微抬首,迟疑了片刻,竟是一脸淡然的说着:“小人只是在漪澜殿外小留了片余而已。小的岂敢如此大胆,况且又与卫姬不曾有任何过节,其中定有隐情,恳请太皇太后明察。“说罢,又附加了几个清脆的叩首。
不过短短些许时候,一愣接一愣让我猝不及防。
“会有何隐情,你是暗示着一切乃是中宫指使你的?”太皇太后仍是追问不止,竟是叫赵通惊得一时哑口,忘了言此时与皇后无关。
“你不言是示意默认?”东宫抿了一口温水,满是愠色得直视着他。
“虎毒尚不食子,中宫身为嫡母,怎会要皇嗣的性命!”卿姚在一旁怯声斥责着。
“你说得不差,定是此人心生歹念,被察觉了竟将污名移至中宫,还不命人将其施以宫刑,再贬去暴室!”
宫刑?暴室?听闻这四字,我寻思难道此人真是如此可恨,居然能让一向宽慈想要了他的性命。看着他悲楚的眼神,我竟心生不忍,深思了一会儿,急忙制止:“大母,且慢。”
太皇太后很是不解我的劝阻“你这是何意?我知你心善,可对要加害于你之人,怎可心软!”
“大母所言极是。只是我寻思着,中宫必是不会有此吩咐,而一介宫人在未得令时,岂敢作此大逆不道之事!”
“可这汤药有毒却是不假!”太皇太后似是在特意提点我。
“我思了一事,前些时日瑾君提及过殿外的林中时常见一些毒虫现身,便想着用毒药取了它等性命。今早刚去殿后下了药,随后她双手又触及过盛汤药的碟子,怕是驱汤药的热气时不慎沾染了。”
我微微使了一个脸色,瑾君明白了我的意思,跪地道:“是奴婢一时不慎,险些酿成大祸,幸好今日有卿姚的银簪化解了祸事。”
太皇太后面容上的不悦又多了几分,冷冷道:“赵通,记得今日是谁替你洗刷了冤屈,赶紧回椒房殿侍奉皇后吧。”赵通神色复杂的应了一声诺,便全身而退。
“幸得卫姬福泽深厚,躲过了一劫,瑾君,你居然如此不慎,可知罪?”
“奴婢愿受惩处!”
瑾君的额头已是沁出了一颗颗的汗珠,而我亦是感觉大为不好。
“罚你一月俸禄,并自行去织室当值一月,已让你谨记身为宫人,不可如此不慎!”
太皇太后此语一出,我勉强地挤出几丝笑意,言道:“此次多亏卿姚的银簪不慎掉落,恳请东宫恩准将瑾君被罚去的一月俸禄交给卿姚,已表我一番谢意!”
“好,就应了你,卿姚,还不谢过!”
卿姚的几句婉谢词后,太皇太后又直盯着瑾君吩咐道:“你还跪于此处作何?即刻动身前去织室!”
“太皇太后,瑾君身为女官,若是要离去,还需交代其他宫人几句,恳请祖母宽容些许时候,她必会前往织室领罚。”
太皇太后的面上依旧充斥着稍许怒色,复了也罢两字,借言道身子乏了,便同随来的宫人一道移步而出,只是到了殿门边,又侧目嘱托:“今日之事,即是虚惊一场,就不必大加宣扬了,免得多舌的宫人私下又议论不绝。”
“诺!”送走了她老人家,我已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瘫坐在地上了。
面色惨白的瑾君低低地问道:“卫姬,可是无恙?”
“瑾君,你还能起身不?”
她扶着几案的一角颤颤得立起,缓缓踱到了我跟前。
“烦劳搀我一把,我二人入内室再作细谈。”
一只手撑着几案的边沿,一只手交付给瑾君,终还是起身了。
闭上内室的门,瑾君很是低沉的说道:“今日我怎觉太皇太后有些怪异?”
“你也察觉了?她今日似是就想至赵通于死地,可赵通怎会招她如此恨?”
“你不提他还好,提他真是叫我满腹气恼。他想毒害你,你居然还想着保他一命。想全他性命也就罢了,居然会累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