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信陛下之承诺不假,我却是惧东宫等难为我,然我更不愿伤了帝后和睦,若是因我而致太皇太后对圣上有所不满,我愈是担待不起。今日能再得见陛下,已是无憾,恳请斥我出宫,吾亦必当日日祈祷大汉繁荣苍盛,今上福泽深厚!”
眼角旁已有了湿润感,却听得他哼了一声,冷冷地复着:“不曾料你虽是一介女子,却能有心忧天下的胸怀。”
他的眉头愈蹙愈紧,我却未有丝毫的惧色,直视着他的眼神说道:“非是我有如此胸怀,而是知若汉家及不上繁荣苍盛,那陛下定是心难安,奴婢着实不忍。”
话音刚至他耳畔,刘彻再次一把拥住了我:“你国事善解人意,建元元年初见,却是觉你我相识甚久,建元二年三月三再此偶遇,朕才会不顾了大母与皇后会不满,执意将你带入宫。你真甘心就此出宫?若是还视着玉块为珍宝,就别再寻借由出宫了,可好?”
从未想过他有这般温存的言语,我竟不知是何时点头答应的,又思着一年半载来所受的苦楚,不禁难以抑制,泪水悄然而下。
“纵使你再梨花带雨状,可也不会叫朕心疼。”他一边用手指拂过我沾满了泪珠的眼角,一面轻点过我的额头,却不忘取笑我,只是当他的双手顺着臂膀而下,重新执起我的双手时,声声作怜状:“只是可惜了你当初抚琴的纤纤细手,如此已是叫人不堪直视。浣衣局的时日果是苦了你。”
“陛下已是第二次复言了,奴婢。。。。。。”正欲说怎担得其叫他如此自责,却是被他止住:“朕已说过,你无需再自称奴婢,却依旧不改,是认为君命可违?”
我的面色瞬时有些难堪,却听得了他一阵欢笑:“我是逗趣你,你还权当真了。今日你先回漪澜殿好生休憩,朕还有国事需与朝臣等商议,明日再与你同去长乐宫见过大母等。”
我还有些疑虑相问,他已唤了春陀进殿,吩咐道用车辇迎我归漪澜殿,我婉言拒绝,决定一步前去,一是可不让她人说了我过于招摇的闲话,二是沿路走一遭亦可观赏下道旁的风景,已近深秋时节,虽不及春色撩人,也应是别有一番风韵吧。
春陀在前边垂首行着,我则是紧紧随其后。忽得想起方才只顾着一心念想刘彻,却把瑾君置于身后了。连忙轻声询问春陀可知瑾君被遣去宫中何处当值了。
“今上知晓卫姬与瑾君情谊非浅,已是复她原职,依旧为漪澜殿女官。”
听罢,我满是喜色,言了声谢意,便让春陀的步伐再快些,好赶紧见到瑾君。
离赫然悬着漪澜殿牌匾的大门还有十几步远,春陀躬身谢退道:“漪澜殿已到,卫姬若有吩咐,命令宫人便是,小人先且告退了。”
我应了声好,愉悦得小跑几步,重复喊着瑾君至少三遍,正在殿门前清扫的宫人见状,不禁各各面露疑色,里屋的瑾君疾步迎了上来,吩咐了宫人一句专心清扫,便叫我移步入内,进了内室,正欲与她寒暄几句,却见她一脸的阴色,细雨柔声地提点:“卫姬方才于殿门大喊,全然不顾了矜持,岂不叫人笑话?”
我自是不甘被瑾君一番数落,急忙辩解;“这一切可全因你,若非想着早些觅到你踪影,又怎会一时只知愉悦而忘形?”
“就你有理!”嬉笑着停顿后,又补充道:“陛下前两日已命人修缮过漪澜殿了,但今日依旧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劳心,暂且不与卫姬你交谈了,就先且退去忙碌了。”
瑾君此时的话语叫我有些生疏,然还是应答了一声,便独留我一人细细打量一番已不是初次进入的殿室,身旁的宫人来来回回不曾停下脚步,正无趣得拂着置于内室的木琴,随意拨弄了几下,便知那木琴乃是上佳的古旧桐木所制。
正为内室中有一把上好的古琴而窃喜,我身旁早是有宫女敬称了一声后,奉上一杯香溢的菊花茶。我顺手端过,又浅笑着相问:“你唤何名?入宫当值有几载了?”
“奴婢竹挽,入宫已有三载,一直于漪澜殿当值,卫姬可有吩咐?”
声音虽微,但我听得她的手指不断得相互摩挲,也罢,就让她退去吧。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身影,我却是想着既然已当值三年,那么建元二年我初来时,她已是这儿的宫人了。
已是晓月初现,我正在内室翻阅着基本闲置于此的书卷,闻得一阵诱人的香气,转身间才知是瑾君为我熬了米粥。这番引诱,叫我的腹中立马吵扰着进食,我很是感激她如此细心,狼吞虎咽一顿后,她与我一道于殿外小走。
从瑾君的口中得知,之前她任女官时,漪澜殿中有竹挽、歆梧、琪悦、柳映加她也不过五人当值,如今离了一载半多归来,竟无任何变动。我笑着询问那她不在时是谁替了女官之位,不想尽是早些给我奉茶的竹挽,如今又不再身居女官了,大概是有些怨念,怪不得今日我见她似是面有不悦。
归于内室后,我遣瑾君将其余四人唤到跟前,她等跪了一地,纵使我言了起身,她们依旧迟疑着迟迟不肯抬头。
“都不必如此拘谨,只要能够谨言慎行,卫姬自是不会难为你等。”走到其面前笑意涔涔说着的瑾君,在我的示意下,从今日先预领的月俸中取出了一部分,分到了每人的掌中。
我的话语竟还不如瑾君的管用?不过私心想着也是,瑾君毕竟身为女官差遣她四人好些时日了,自是熟识些,而我却是与她们素未蒙面,难怪一个个惊若寒蝉。
“奴婢无功,愧领卫姬的赏赐,恳请收回!”跪在最前的便是那竹挽,见她反应如此敏捷,我思着果不愧是能替了瑾君的宫人。
“今后我可还得多仰仗着你等!”因觉口干,狠抿了口温水,又接着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