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面有难色,赵通又补语:“况且,独留空屋,岂不是更平添了思亲的苦楚,到不如随去的好!”
“这,怕是不好吧。”还在犹豫不决的我,已是被瑾君拉着手向外走去了。
也罢,入宫中半载以来,一直尽是提心吊胆,少有安心的时候,趁今日倒也恰好去纵情一番。
没走多久的路,便远观到了一亭台,亭的四角扬起,盘龙镶在亭盖的正中央,再往前是一潭清池,这亭台与旁边燃着烛火的灯座共映在池水中,又加一轮圆月做点睛之笔,用美轮美奂赞叹绝不为过。
“宫中还有如此清幽之处啊!”瑾君一脸的欣喜,被困于掖庭太久了,哪怕只是到宫中其他的地方走动都能引得愉悦一阵子。
“此处人少,又景致极好,顾领你等来此,能博开言赞誉,也算我没寻错地方。”
“我才说了几字,你倒是长言大论了。”面对赵通的讨好,瑾君使了些小性子,我在一旁难掩浅笑,这时她对着我嬉笑道:“若不是我硬拉你来,你就赏不了这景致,独有痛悔的份了!”
“是是是,不听你言,必是追悔莫及。”含笑答着,又不禁问赵通:“为何此处不见宫人的身影?”
“中秋的席宴要备的佳肴等自是比平日多不少,太皇太后俭朴,不愿多费钱两供养些平日的闲人,这到了节时,宫人都被遣去忙碌了。我等是有幸的,如此节庆还得抽闲。”
“哦”说话间,已是到了亭台前,却见亭间放置着一木琴。
“有琴甚好啊!听闻卫氏您本是平阳讴者,弄曲应是信手沾来,何不弹奏一番,添了几分兴致。”赵通见了这木琴,先是满脸的诧异,随即又作建言,博得瑾君的应声附和。
“甚好甚好,若是今日无法听你一曲,怕是会成我此生最大的缺憾。”
我警觉到:“亭中怎会无故有琴?怕是其主就在近旁,我等还是去别处一走吧!”
“这琴并非名贵,只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木琴,是一直在此处供路过之人闲暇时抚的,不必多虑。”
“还不快些过去。”瑾君急急得催促我,她正欲往琴边走去,却被赵通止住了,他重重扯了一下瑾君袖口说道:“你去那儿作何?若非是想先抚琴一曲?”
瑾君赶忙撤步:“我还是不献丑了。”
“你二人可是觉揭我短是件乐事?为宫人前抚过琴不假,可已半载未触过琴弦,怕是一曲就叫你二人欲逃离了此处,大好的心情岂不被我断送?”
“你再多言拒绝才是真真断送我等的兴致。”瑾君不愿了,轻轻推拉着我往前挪步。
“别浪费了这绝好的机会,谁能料你下次触琴又得侯多久。”
赵通的这番话有些打动我了,是啊,琴下次我何时见都是说不定的事。
不再多言,径直走向了琴前。没有坐席,膝盖只得触碰着坚硬的地面。
突然发觉,琴前系着一玉块,极细的绳索一段系着琴弦,一段系着玉块。那玉块我再熟悉不过,它随在我身旁有一载,可是三月三那****不是已经交还于天子了吗?我不动神色的将玉块扯下,一只手拂过琴面,另一只手则将玉块藏入袖口中。因他俩背对着琴的正面,顾方才没发觉这玉块,而我细微的动作应也没被他二人所能察觉。
为何玉块现于此处?这其中可是有他授意,还是另有她人别有用心?
猜不透的我连自己都未意识到琴间已溢出了三月三所献的曲子。本以为指法什么的都已忘却的所知无几,可在触到琴弦的一瞬,却又变得熟知起来,已是生硬的指尖倒是依旧拨动弦线自如。
这一曲,与其说是奏与他二人听,倒不如说是我希望刘彻此刻就在近旁,能了解我的殷殷期盼。
终了,我直起身,言着:“我已献丑,你俩也不准闲着,赵通,你可会弄琴?”
“略知一二尔尔。”
“那甚好,赵通,你抚琴,瑾君,你自是难逃作舞,也让我尽兴一次!”
“技艺精湛,还是由你继续弹曲吧,我怎敢在你面前摆弄反倒叫你等贻笑。”赵通急忙推脱,而瑾君得话语也赶快随上:“子夫,你就别难为我了,那姿态只叫人觉得是在群魔乱舞。”
“一拒尚可,不许再拒,我都献丑了,怎能应了你两人只是在一旁静观?”
我推拉着瑾君立在了亭台中央,而又示意着赵通赶紧入座在木琴前。
他两人执拗不过我,只得从了。微风袭过池面,泛起几阵涟漪,水中的景象在破损与复原间不断来回。曲入耳,舞入目,让我觉得很是享受。期间,不免伸入袖口抚摸了玉块几下,随即又将其毫升珍藏。
出来时,带了些许糕点,此刻正是美食美景共享的绝好时候。
天公不作美,原本高悬的圆月逐渐被靠拢的乌云遮挡,可是又要起风雨了?
“时辰也不早了,瑾君,我二人回去吧,若是落雨了再归,怕是会狼狈得很。”
瑾君愉悦得点头答应,赵通作了声极对,也就散了,各归各处而去。
回到了居住半载多的屋室,想着离平日的寝睡还有一个时辰多,便执起送来的书卷,翻阅起来。
瑾君却是拿着书卷选择了眷写,但当我偶尔抬眼时,却见她目光直视着窗外,似是盯着飘落的雨丝在寻思,手中的笔也早已置下。
“看你一脸凝神的模样,究竟在思些什么?”
我打趣着瑾君,她却头也不转得回我:“漪澜殿的宫人在我入掖庭前待我多好啊,不乏有人巴结我,可如今我来浣衣局已半载了,她们中无一人哪怕是私低来探我一次,可见这宛然成了我的痴心妄想。”
听闻她的这般感慨,我更是不解了,都来这儿差不多百来个日夜了,她从未提及过漪澜殿的宫人们,怎就今日突发奇想地念叨她们了?
一切太过反常,我关切地追问:“发生了何事,叫你忽然感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