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作好气地问道:“为何一脸坏笑?”
瑾君毫不示弱,又反问我:“那你尽是欣喜意的偷笑,又为何?还不从实招来。”
我自是不甘服输,追问着:“若非眷书不凝心,你怎知我偷乐,该罚。”
“还怨我不凝心?你分神思其他,又作何解?”
“果是毒辣,这都被你发觉。我认输,言不过你。”
“这般滴水不漏,其中定有诡异。”瑾君不肯轻易放过,我只得推说道:“只是偶然思起了尚在平阳侯邑的幼弟,难免忆到小时嬉闹的场景,故而含笑。”
看我一本正经的摸样,瑾君不再疑惑了,只是饶有兴致的追问:“独乐可太不够意思了,何不说与我听,众乐才好。”
“我那幼弟唤卫青,我也就比他长了两岁。想起了他还小时,一头栽进放了温水的木桶,母亲焦急得将他抱出后,他还是一脸的痴笑,引诱得我兄姊几人,但凡他哭闹,便往其面上不断洒着水珠。因这事,我兄姊几人没少挨母亲训斥。”
“倒是可怜了尚幼的他。卫青,卫青,这名字怎念得如此顺口!”
瑾君呢喃了几遍卫青的名字,惹得我不禁往她跟前的竹简瞥去。
“念得顺口也就罢了,若非写着也顺笔。”
瑾君一惊,细细看了竹简上的字,才发觉明明是在卷写,却无意间将卫青两字写在了其中。
“都是你之过,好端端叫我分了神,出了这等差池。”
她的小嘴微微撅起,似是有些不悦,却叫我愈加想发笑。
“着实冤哉啊!若不是你不依不饶叫我如实诉来,我又怎会提及卫青?这全然是你自作孽罢了。”
“还笑还笑!”瑾君不依,轻捶几案以示抗议,“这卷竹简算是被我废了,你说咋办?”
“莫急!依我看,也只得好言求情那赵通,下次为你多取一卷来。”
“可还有其他法子?我真不愿今日才相识,就要劳烦人家。”
“去这墨渍只能用尖刀刮了,这刮痕若是被留神的注意,叫中宫等知晓了,岂不是又有眷书不用心的借由来责罚了?况且眷错字本就寻常事,换一卷竹简有何妨?”
瑾君听罢点头,又说道:“不多言了,静心眷书方乃大事,免得又有差池。”
偌大的屋室再次回复了寂静。幸好在平阳侯邑时,长公主恩准我燕闲时识些字,读些书,此时的眷书才不是一件大难的事。
眷了一章节的《道德经》,甚觉有些疲乏,停笔将其置于砚台上,舒展了一下身子,反倒怅然若失了,不知此时卫青、少儿等在何处。
许是他们还在母亲归葬的地方祭扫,亦或是已回到侯邑继续当值,他们可知道我如今正困于掖庭?长公主是否会念在曾主仆一场的情分上,想尽法子让我出此?还有他,会是早就将我遗忘了?
“看你伏于案上,必是倦乏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何不休憩去?”
“只眷了一卷,”虽然有些忧心因为眷得过少被责问一番,然只犹豫了不一会儿,因手臂的酸麻感袭来,让这忧虑立马打退堂鼓了,合上了竹简,愉悦得应着:“也罢,不管了,还是安寝要紧。”
我与瑾君在不远处的井旁汲了水,濯足浣脸后,吹灭了烛火,碾过被褥,欲睡去。
大概是因之前在侯邑里只做些习琴弄曲的清闲活计,浣洗了一天的衣物,侧身睡于榻上,竟觉手臂好是生疼,索性又翻了身子,平躺睡去。
甚觉头有千斤般沉重,没过多久,便于迷迷糊糊中安然入梦了。
一阵锥心的疼痛将我惊醒,交换了一声后,勉强睁开依旧不愿分离的眼皮。因外边还有些微弱的月光洒入,我依稀见得臂上有了一道血红的印子,仔细探寻了下,才发觉是床榻的边沿上有处突起的木屑。坐起后,轻轻拖过了近旁的一木盆,嗜了几口伤处,再吐于木盆中。
再次躺下拉过被褥时,才发觉瑾君并不在我身侧。这夜半三更,她会去何处?我不免有些忧心,睡意全无。
既然清醒了不少,那就起身走动下吧。披了见衣裳御寒,走到了窗柩便,正欲开了窗门一观外头的景象,门外倒是有了响动,然后被轻轻推开。
来人是瑾君,并不出我意料,她低垂头探着地下,仰目时正好瞧见我立于窗前。
“啊!”惊叫了一声后,她定神细看,才知是我,手臂抚着胸前悠悠怪罪到:“子夫,你可吓我不轻,夜半时分不安寝,立于窗前作何?”
“只是因清醒了,无事可做,才想着开窗透气,谁料你恰在此时进来了。”
“哦,原是如此!你刚醒来未久?”瑾君如释重负,我点头应着,又小走了几步执起她的手于塌上坐下。
“你倒还怨起我了,月悬当空,你出了这屋室又为何?若不是醒来难觅你踪迹,我又怎会全然没了睡意。”
“只是被你的梦语弄得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故走出了屋室透气。”
“春初夜冷,你也不怕染了风寒,这不是自寻罪受嘛!”
面对我的忧虑,瑾君倒是毫不在意:“披了见外衣,无大碍的。”
“还有,你提及了梦语?那我嘀咕了些何词?”我是真心惧怕睡梦中会有绝不该有的话语出口。
瑾君见我一脸的肃穆,微微笑着答道:“只是一直念叨着卫青罢了,这梦中都难舍你那幼弟,看来你姊弟真是情深,叫我好生羡慕!”
这,我怎么记不起梦中唤过青儿?深感疑惑间,又宽慰自己:梦本就易忘,记不起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
“有何可羡慕,你家中自也是有亲眷等你归家,这其中定也不缺兄姊等。”
瑾君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我知自己的话说差了,正欲开口致歉,她反倒先发话了:“并非每人都有你的福分,家中尚有人惦念着。父母只有我一女儿,又早早故去了,幼时全赖姑母照料,后来她亦与我父母团聚去了,我才入了宫闱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