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是有事耽搁了,否则依你舅父之性子,早是来此探探一月多不见,你等是否安好。”
妍儿等听罢,虽不再追问了,不过仍是一副略感失落的模样。
第二日用过了晌食后,卫青已是一身常服现在殿外,细细打量一番,发觉他黝黑了不少,一脸浅笑中能觅得因连日奔波所致的倦怠。
一月有余不见,他的第一声竟是唤夫人,不免令我觉显得生分。
然坐于几案前,我姊弟二人相谈几语后,青儿不再如方才那般拘束了。
“昨日妍儿等都盼了许久,却是不见你人,她等还妄加揣测到是为舅父的遗忘了我几人。”
“昨日我本是寻思着前来见过三姊,无奈当我换好常服欲乘车驾来时,却是有不少人来家中贺喜,且来者颇多,也不当如何婉拒,但当众人皆去,已是掌灯之时了,顾才延至今日方来。”
“即是道贺之人颇多,想必所受之礼不乏吧。”青儿的面容中仍是挂着浅笑,而我听罢他的话语却是有了些许担忧,见我低沉的问话,卫青也平复了神色让我宽心到:“道贺之人是有携礼而来,不过我一概婉拒,圣上的封赏已足矣,又何故贪恋他人钱财。”
寻思着依青儿的性子,是断不会私受他人之礼的,只是我仍需他亲口告知我。
“听闻此番陛下的赏赐不乏,你可寻思过回平阳县一趟。”青儿瞬时面容僵硬,却仍是故作不知反问我到回平阳县作何。
“那儿有你的生父与兄长,也是否该归去一趟给他等遗些钱财,算是一表你为子、为弟的关切?”
青儿轻叹了一声方回我:“我难以忘却当初我幼时他等是如何待我,其后再次回长安,我决意改姓卫,便也是因不愿与郑氏再有纠葛,再思及建元时,两兄长对我的要挟,我着实不愿再去探视。”卫青的苦闷已是已是展露无遗,一面毕竟是有血脉之亲,可一面却是过往种种犹然历历在目,此事也一直是青儿的心结,如今也该是解开之时了,顾我才会在此应欣喜之时提及。
“我知你无法释怀,然郑家苛待你,也不该成你和他等不相往来的缘由。”
我仍作规劝,青儿多泯了几口温水,缓缓道:“三姊不必再劝了,如今纵使我有心多遗其些钱财,囊中羞涩已是难以为之。”
见我顿愕的面容,青儿解释:“此番能立功,也全凭一万将士的鼎力拼杀,顾我将大多封赏分与了他等。”
“是该如此!”
“三姊宽心吧,如今生父已过世,我会对两位兄长多加照料些,命人多捎些钱财去。”
如今的青儿,对郑家已是无恨亦无至亲之感,也好,互不相扰倒也相安无事。
而此时瑾君端了些许果蔬前来,这事她本可命其他宫人代劳,此次亲自前来,想必也是寻思着与青儿说上几句话语,我识趣地命道:“桐儿差不离是时候醒来了,我去偏殿一瞧,瑾君,你先且在此侍奉着。”
两人的面颊微微泛红,然我仍是自顾自的出殿而去。
第二日,当我笑意满面的到长信宫时,太后正襟作着,喜色中却是又透着几许不甘。
“母后长乐无极!”听闻这六字,她置竹简与几案上后,无一丝笑意的太后话音却是不冷不淡到:“起身入座吧,如今陛下是时常谈及轻车将军立下了战功,封侯获赏,身为其姊欣喜至极倒也是人之常情。”
此语入耳畔,总觉有些怪异,我稍稍压低声音问:“母后是否对妾有教诲之言?”
“倒是猜透了我言外有意,然我也不过是几句关切之语,你权当听之,若觉有礼,回去好好思量,若是不苟同,母后我也难以强求。”
“母后说来便是,妾必会细细思量,只是有劳了母后为我费心。”
“可知福祸相倚四字?轻车将军此番能得立功封侯,自是福,然福之后所依的祸,你可知晓一二?”
令我留心的是,今日太后未直呼青儿之名,而是愿称其一声轻车将军。
我摇首,一时不知东宫究竟是欲提及何祸。
“匈奴不好对付想必你也有所听闻。此次轻车将军能得小胜匈奴,概与他初为将领未知名,令匈奴人一时对其疏于防范有干,你觉母后说得可有理?”
东宫似是不急于说破她的本意,而我也只得立马颌首应是,并加之一句到:“骁骑将军素有威名,此番却是惨败,想必是匈奴人对其多有防范,以致一万人难敌匈奴精兵。”
“倒尚有自知之明,未以为李广惨败皆因自个,轻车将军能得小胜也有他的少许功劳。”太后趁此时将竹简卷起,置于一旁,而我依旧垂首听其言尽:“你应知永除北患是陛下所愿,此次小胜后,想必日后再有北击匈奴,众臣必是首推轻车将军。初次,匈奴应疏于防范而让其能突袭龙城,若是再上战场,怕是轻车将军便会遇匈奴精兵,那时你可确保轻车将军能如此次李广一般,得以全自个性命?若是惨败,元元吏民当如何非议你与陛下,轻车将军又以何面目苟活于世,怕是只得以死谢罪。”
东宫的声音拔地愈来愈高,而我心底已是一阵发寒。若青儿只是个寻常的将领也就罢了,都言胜败乃兵家常事,真战败至多也不过是赎金免死罪。可如今青儿也算是一外戚,此次的小胜必也是令他人对其报以了极大的期许,若是惨败,怕是难免会令人怪罪卫青的一次小胜不过是天幸的缘故,也亦会令人觉得他能担将军之位不是因有将帅之才,而是因刘彻的偏袒。那时怕痛斥声都是不绝于耳。
“母后所言甚是在理,到时妾疏于细思了。”
东宫见我的面色已是起了一样,料定我必是有所触动,回之我略带欣愉的一笑:“毕竟自高祖开国以来,汉多受匈奴的侵扰,却也无可奈何,如今是首胜,令你等欣喜至极而未思及其他,也属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