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长姊都恨不能即刻至平阳县,未入宫亲自告知母后也属常情。”
东宫听闻,为平阳惋惜到:“我长女时运不济啊,昔时平阳侯疾病缠身,如今又早逝。”
大约半月有余,平阳回了长安,面容尽显憔悴,都懒于涂抹脂粉,只是稍加浣洗便作罢了。而曹襄未与长公主同回,说是要为父亲守孝半载。应是他早有预感,曹寿时日无多,顾那日才会缠着平阳入宫,一探太后、妍儿等一干人,毕竟将有半年不能得见。
对曹寿的离世,东宫是扼腕痛惜,还不至悲伤至极,可平阳归来后的几日,田蚡的死却令太后垂泪难止,毕竟他和东宫有着血脉之亲。
据闻,田蚡病时,曾让巫医探看,发觉窦婴、灌夫的魂魄守在家中,欲杀他。不想抱恙未多时,已是命归黄泉。
不过对于舅父之死,刘彻却有少许的喜意。田蚡屡次推举想其奉送了不少金钱之人为官,至于那人才能几何,他是毫不在意,惹得刘彻有回大怒到:“丞相举荐之人可是已近,我亦想任命几人!”而如今,也就意味着他不必再在朝事上顾及母后与舅父的薄面了,顾有少许欣喜也在情理中。
太后索性留平阳在长信宫长住些时日,一者是曹襄未回长安,长公主在侯邑也是独自一人,唤她入宫母女二人倒能相互为伴,二者两人的悲痛彼此都深有体会,可为同命相怜。
大概是快入夏的缘故,殿内显得闷热,命人从凌室取来了少许冰块,置于小盆中已驱暑气,平阳正与我对坐,手中执着针线,以打发时日。
内室中尚是静谧,可殿外却似是有两人在交谈,且似是未有止住之意,我觉怪异便命竹挽去一探究竟。
不稍会儿,竹挽即来告知是卫青在殿外,而与他交语的则是瑾君。
“既然是你青弟来此,你我何不去大殿迎他?”平阳见我正打量着她,便急忙说命她之意,而此时长公主的面容上竟是有这段时日难有的笑意,虽也不过是稍纵即逝,却也令我心绪备好。
卫青入殿似是显得不情愿,平阳出内室不久便留意了,她问瑾君:“方才你二人似是交谈了多语,不知说起的是何事?”
而依瑾君的回话,似是卫青刚至殿外,便已还有它事要忙,顾欲转身出宫,而瑾君自是多加挽留,顾两人才会在殿外话语多时。
“卫青,你来此不是为了见你三姊吗?怎还未遇面就要折返?可是因我在的缘故?”
经瑾君一说,平阳猜到了一二,然对于长公主的问话,青儿不知是如实相告还是寻个其他借由,一时未作答。
“瑾君,是你令其知晓的?”平阳从未见卫青回个话这般不果断,略有恼怒地转而问起瑾君了。
“长公主所猜不差。”瑾君只是垂首一字一字顿声,许是在后悔若方才让卫青回去也好,平阳这些时日颇是悲痛,谁能料她是否会因此事有所动怒。
“青儿,过往长公主对你我姊弟可是不薄,怎今日反倒是有避她的举动?”我催促着卫青赶紧回话,平阳对此事追问不愿置下,想必是介怀自己多有关照之人竟会都不愿见自个。
“恳请长公主不要误解,我知晓平阳侯过世未久,长公主悲痛至极,寻思着有三姊待我卫氏劝慰足矣,嘴拙之人也不扰长公主了。”
卫青的神色尽显恳切,平阳知这许也是其中一个缘由,而更为重要的乃是,卫青不知她此时心绪究竟如何,顾寻思着暂且避之也是不错之选。
平阳见我遗忘了邀卫青同坐,顾稍加提点了我,而瑾君见长公主释怀了,面容中的紧张也随之消去。
然长公主与太后再悲痛,时日依旧逝者如斯。三月有余了,我会记得不差,也全凭妍儿在一旁细数离兄长曹襄归长安尚有多久。
微微现了些暮色,刘彻近是笑意地执我前去长信宫,我甚是不解他今日的举动,路途中询问了一次,可他偏是不明说,令我不免有些许忐忑。
长信宫中,太后正坐于几案前,随手翻阅着书卷,见我二人前来,露着浅笑要我二人对坐。太后明白了天子之意,连身侧最为信任的宫人也一并遣退了。
“皇帝这时来寻,可是有要事?”
“母后,儿臣昨日来寻过母后,母后若非忘了已相商好之事?”
我更是猜不透他今日为何要我来长乐宫了,只得继续听他母女二人说完。
“昨日可是提及了多事,母后不知你指何事?”太后应是明白天子之意,不过仍是故作不知地询问。
刘彻倍感不祥,然也只好实言相告:“椒房殿多时无主,母后不是应允了儿臣让其任皇后之位。”
我一时呆愣了,他怎会忽然有此念?又早于太后相商,难怪方才他未明说,似是欲要与我一阵欣喜。
只是预想的欣喜未至,却是一番讶异。
“此时母后不能准。”太后的语气极为坚决,而刘彻是愈加的诧异:“母后,昨日方应允,怎今日就变卦?”
他很是祈盼东宫能回他是一时口误,然太后闲适地抿了口茶水,淡淡地笑意作解到:“昨日应允,是觉子夫确可担中宫之责,而今日变卦,却也是为夫人作想。皇儿不妨细细盘算,自高祖开国始然,无子便封为后的,可有幸免于终是被废黜之人?”太后止了声,让我二人能得有时候回想一番。
东宫所言确实不差,惠帝皇后张氏,景帝皇后薄氏,终以无子被废。
“虽说陈氏是因巫蛊被废,却也亦是无子。”东宫在一旁特意提及了阿娇,便是要引他心生不快,随即又温和道:“母后知你对夫人有所偏爱,不过为其能得周全,就暂且搁置立后一事,况如今后、宫独有她一人,不必忧心会有凌驾其上之人!”
东宫仍是浅笑不减,而刘彻虽有些许不甘却也只得作罢,回了一句:“还是母后思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