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交通不便,与外界少有往来,然却有一处繁荣之地,不输中土。
此地名曰:罗阳。话说罗阳连日阴风阵阵,怪天不断,众人竟传言曾见云中似有青面獠牙之状,更是人心惶惶,好在这几日云开月明,才见得恢复以往繁华。
这日艳阳当空,凉风抚面,懒洋洋伸伸胳膊,当真是舒坦至极。
“这****的天气,真他娘的爽!”一少年身着白色长衫,一脸书生摸样,开口之下却是大煞风景。
“天机少爷,若是再不回府,夫人会责骂我们的。”
“我说你们两个狗奴才,少爷我整日里对你们不薄,怎么一到这个时候就扯老子后腿?”
“不是我们扯天机少爷后腿,是夫人一准会打我们屁股。”
二仆人苦苦相劝,少爷却不加理会,反而责怪,怎能不暗暗叫苦?若单言人品,天机少爷确是对人平和,且不言此,如若平日里惹了什么事端,他也经常在老爷夫人面前一力承担。只是这老爷夫人当面不好责备,暗里却是给了不少苦果子。做仆人的也只能暗地里挨着,不能再反过来跟少爷计较。说来也怪,面前这位少爷虽然算不上文通古今,却也饱读诗书,一表人才。按常理应该是个书生气的人,但却歪理不尽,闯祸无穷。
“哎,我说你们几个,怵在那想什么呢?信不信少爷我现在就给你们板子吃?”
“天机少爷,还是早点回去吧,我等已经出门有些时辰了,这要是再不回去。”
“我说永福、永禄,你怎么跟我娘似的,这般煞风景。这罗阳城南不是新来了个名气不小的道人么,回头你们就跟我娘说我去那里问道了。她准笑得饭都吃不下。”楚天机也为自己的聪明所洋洋自得,眉开眼笑。
“少爷说得有理,只,只是这位道士咱们连见都没见过,万一被夫人识破了。”
“去去去,要不你们回去,少爷我自己去城外游玩。至于那里的好玩物件嘛,你们俩,就罢了吧!”
永福永禄其实自己心中也耐不住寂寞,被关了几日,早有意出门一游。去拜访什么道士固然不着边际,却也不一定不可行。更何况少爷不回,自己二人回去又当如何交代?反正已经出来了这么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挨板子却也要挨得值得。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陪少爷出去走走,也好看着少爷。”
这罗阳城谈不上大,却是十分繁华。大街小巷间店铺摊子比比皆是,吆买喝卖者更是不绝于耳。再讲这东西,不敢说包罗万象,也是一应俱全。小到女人穿戴的首饰,大到杂货布匹,甚至连古玩玉器、家用摆设,只怕买不了,不怕买不到。至于吃喝玩乐之所那更是数之不尽,言之不完。
然而这些对于从小窝在城里长大的三人而言,却并不新鲜。他们想看的,那是青山绿水,田园风光。
时近未时,天色不早,三人这才出得城来。
“哈哈哈,城外的空气就是新鲜!”楚天机一出得城来便如释重负,也无须装做乖乖少爷的摸样,兴奋地在城墙外又吼又跳。
“少爷,怎么不从东门出城,却要!却要大老远从西门出来?”
“就是就是,这从西门出来要多走半个时辰,远上好多路呢。”
“还不是你们两个笨蛋,上次那么容易便招了。再走那边,不是等着被我爹的人发现么?现在嘛,就当锻炼锻炼身体,你看看你们两个,身子骨虚的那样。”
“嘿嘿,少爷,现在怎么办?”二仆面红心跳,却是不好做答。
“什么怎么办?你们看到那边的山坡没,咱们去那边玩,如何?”
“好啊好啊。”
要说这罗阳城,坐落于群山之间,四季如春,景色宜人。尤其是这得天独厚的两条大路,使得这里成为来往塞外与中原的必经之道,引得各路商人游客前来聚集,故而日趋繁华,规模也自然不小。说来也就是楚天机这种大少爷,家教颇严,除了认书识字,也就是在城里转转。这也难怪其父,厌倦了浪迹天涯的生活,只望自己的后代能安居乐业,无需再求什么富贵,权利。但这孩子虽然天资聪慧,却甚是顽皮,无奈之余也就免不了有棍棒相加的打算。
但毕竟是楚家唯一的香火,却又手下不忍。
楚天机此刻出得城来,野性也暴露无遗。见得远处一片郁郁葱葱的山坡,心中很是喜欢,当下不由分说,直奔而去,也就差没有在嘴里大喊“自由万岁”了!
这山坡稍显平缓,不知是何地。待走近了,三人直看得垂涎三迟。这哪里是什么山坡,明明是一处果林,此时正是收获季节,桃子苹果个个色泽鲜艳,香气迷人。
“咻。”永福咽了口吐沫,目不转睛地拽拽旁边的永禄,“怎么办?”
“啊!你问少爷。”
“那还用说,先进去尝尝鲜再说!”楚天机平日里虽然吃过不少水果,但这果园却是第一次见,那个个粉色欲滴的家伙直看得他牙根直痒,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咬上两口。
无奈的是!
“可是少爷。”永福面露为难之色,指着面前齐腰的篱笆,“这果园象是有主的,万一被发现了。”
“说的也是,前两天才刚刚惹祸。那这样,你去找园主商量商量,讨几个总不是问题。”
“永禄,我的好弟弟,你看。”
“干嘛?少爷叫你去,却怎么倒推到我这来了。”
“我!我不敢!”永福咬咬牙,这等事情多为难,怎好意思开口呢?
“那我!我也不敢,这样,你且跟圆主商谈,买他两棵果树如何。”
“这样行么?”
“哎哎哎,什么买他们果树,用买的还用来这里?”楚天机一脸不耐烦,“你们俩到底去是不去。”
永福永禄你看我,我看看你,摇摇头。
“那好,你们俩谁给我进去摘几个回来。”看看两人的神色,楚天机摆摆手,“罢了罢了,咱们来玩个好玩的,剪刀锤子布,谁输了谁去,其他两个负责接应。”
“少爷。”两人心中却是哭了起来,和这位大少爷猜拳,哪次不是划到他赢了为止?
“是不是男人啊你们?这样!我先来——剪刀!”
说话间两根手指头伸了出来,慷慨就义般看着永福永禄。
这两人才叫为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苦笑着对视了一眼。这后悔药是没得吃了,谁叫自己按耐不住诱惑,非要跟着出来呢?
“布。”两人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掌。
“也,本少爷又赢了,来来来,你们接着划。现在本少爷来做裁判!”
“石头剪刀布。”“石头剪刀布。”“石头剪刀布。”
“好,永禄胜出,永福获得本次摘果的先锋任务!”
“啊?”永福看看自己出的剪刀,简直就是欲哭无泪,今天算是栽在这剪刀上了。
这果园倒也不小,依山而种,面南背北,阳光自然充沛。只是这艳阳当空的时候钻到林中却不是什么美事,潮潮的泥土气息涌上来,给人一种闷热的感觉。
永福跳过篱笆,钻进果林。
“喂,再往里边去一点,免得被人看到。”
“就是就是,给我摘里边那个大个的,对对对,就你前面那棵树上。”
“哎,上面上面!”
“不是这个,是你头上那个,对对,就是那一个。”
这可怜的永福身材矮小,哪里够得着树顶那颗硕大的桃子?反正都已经进了果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衣袖一卷,三下五除二边上了桃树。
“我辛辛苦苦跑进来,不先尝尝怎么行?”永福这样想着,立刻被旁边的桃子诱惑得心痒痒。还好桃树枝叶生得粗而茂盛,屁股颠了两下,真是享受至极。于是将旁边桃子摘下,随便用衣服擦了擦,咬上一口。
“恩,不错不错。”永福直吃得啧啧不已,哪还顾着外面两只谗猫?一个人晃晃悠悠坐在桃树上享受起来,一边吃一边吧嗒着嘴巴。
“嘿——”楚天机一看,气得七窍生烟,“这小子竟然在那享受起来了。”
“就是!”永禄看得他那享受样,心中也是不快,“喂,永福,你就不能等会一起吃?”
“吖,知道拉!”永福要的便就是这种效果,见二人焦急,自然也就舒坦得多。这才慢吞吞站起来去摘树端那几个硕大的家伙。
掂起脚尖够了够,差一点,再一够,差不多了,只消稍微一加劲便可取为囊中之物。
“永福小心!”
“喂,小心啊永福!”
永福回头看了看外面的二人,心想你们还算有些良心,这么高一点的桃树还是不在话下的,鉴于你们还算够义气,我就多摘几个慰劳慰劳你们,嘿嘿。
“小心!”
外面的两人越是着急,永福越是舒坦。但是回头一想,要是这么大声吆喝,岂不是打算将园主惊动了么?不过左顾右盼,并未见有其他人走动。不过照这二人的叫法,却也是迟早之事。
“不就是几个桃子么,稍等片刻。”永福摇摇头,心想这两人也真是古怪,这般叫法,不是害我么?
“来拉,别叫了!”
嘴上说着,永福已经将桃子塞入怀中。
跳。
等等!
摇了三摇,勉强稳住身形。
哇靠。
永福再回头看看,外面两个已经背过身去,却是再也不叫自己小心了。
“我的娘哎,不是吧!”他暗暗叫苦,骂道:“你们俩也太没良心了,怎么不早点叫我!”
细看那树下,不知何时多一样畜生。如家猪一般大小,浑身上下泛着黑色,尤其那条血红血红的舌头,这,这分明是一条大狗!
说也好笑,这大狗不声不响,竟悄悄蹲于树下。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提醒自己小心的时候便已在下面守株待兔了,此刻的永福哪有时间去考究这些。只见这畜生睁大了眼睛瞪着树上的,那神情似乎在说:“小崽子,有种你倒是下来啊!”
永福也是不争气,一双眼睛直直看着那张血盆大嘴,看得浑身直打哆嗦。外面两个没义气的早已跑出去老远,摆出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想让他们设法帮助已是不可能的,事已至此,只能怪自己多事,好好摘上几个桃子便也了事,却非要在此先尝为快!
他这里正在胡思乱想,却见那畜生打了个哈欠,却是等得不耐烦了。
“大哥,小弟就此一回,真的,小的保证,保证再也不来了!要不这样,只要你不咬我。”永福面露哭相,“只要你不咬我,我保证!保证也不咬你!”言毕大嘴一咧,当真哭得悲切!
怎知那条畜生理也不理,换了姿势,仍是翘首以待。
“实在不行!小的把桃子放回去可否?”
“放回去了,真的我放回去了啊?”
永福也不管这畜生是不是听得懂,只要能过了这关,叫这畜生一句爹却也认了!
“吱。”
“喀嚓!”
“哎呀!”
“嗷嗷嗷嗷。”
这边楚天几和永禄二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得那边一阵犬吠。心想完了,永福休也,这祸却是闯大了!但细细一听,这叫声凄惨至极,似是有些不对。
仔细再看,两人连笑也忘了笑,嘴巴大大地张着,一脸愕然。
只见那条永福坐着的树枝早已折断,连人带枝落到地上。
不偏不倚,他那屁股直接坐在狗颈之上。这狗还算有几分心计,但人算尚且不如天算,何况狗呼?可怜的畜生脖子被永福屁股一坐,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这番意外永福也未料到,人还闭着眼睛,哆嗦不已。
“永福!还不快跑?”
“快跑啊永福!”
说那永福以为自己是小命难保了,正闭上眼睛等死。直到被人这么一喊才睁开眼睛。哪里还顾得上是怎么回事,反正小命还在,直接撒开腿,没命般奔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