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谁都能看出秦舞的异状,绝不是单纯的怀孕那么简单,夏初和于雷才没被秦家人活活拆了。
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夏初夏落以及于雷,把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秦家人说了一遍。只有于雷留意到,当夏落说的械斗的时候,秦汉面无表情的脸上,肌肉神经质的轻微抽搐了一下。
说也奇怪,这么多天以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秦舞手腕上那串惹祸的手镯却一直无声无息的,连血红的颜色都渐渐褪去,变的跟个普通的手镯一般无二。
折腾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满院子的人早就疲惫不堪。大家默默的坐着,秦舞已经自己回屋子里睡觉去了,耿素心疼女儿,在屋子里照看她。秦增财吩咐女人们去做饭。秦老太爷做了决定,一会就让秦舞的四伯开车拉她去县医院找熟人做人流。
厨房的烟囱刚刚冒出第一缕青烟,秦家的大门就被粗暴的拍响了!哐哐的震荡声震动了所有人饱受折磨的神经。一个变了调的声音急促的呼喊着:“秦大哥!秦大哥!你快出来呀!你赶紧回家看看!你孙女倩倩病了,好象很严重!”
秦老大慌忙跑去开了门,邻居白二胜跑的气喘吁吁:“秦大哥,今天你家人都不在家,只剩下你儿媳妇刘小桥在家看见,一早上她就慌慌张张的跑到我家来,说倩倩病了。你赶快回去看看吧!”
秦老大慌了神,跟院子里的人打了声招呼就想走,不料白二胜阻止了他的脚步:“秦大哥,有句话,我得告诉你。”
“怎么了?”秦老大止住脚步。
白二胜望望面前静静等他开口的一干秦家人,期期艾艾的说:“倩倩的病,恐怕是有些说道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秦老大心里咯噔一下,联想到最近这些日子家族里发生的这些奇怪的事,一种不详的预感倏然涌上心头。
“你家里这些天光忙着自己家的事了,可能还没有听说吧?”白二胜说,“这些日子,不只是你们家小倩,村子里还有好几个小孩,一夜之间就变的神智不清。那几家都去医院查过了,可是医院愣是查不出任何毛病来!几个孩子都是能吃能拉能睡,就是不会哭不会笑,跟失了魂似的整天呆呆的坐在床角,一动不动,任人摆布,连疼痛都不知道了!”
夏初和夏落听了这话,对视一眼。这些孩子,一定都是被三宝吞吃了一部分生魂。
秦家人一阵骚乱,秦老大带领一部分人跑回家去了,夏初对夏落于雷以及小宝使了个眼色,四个人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溜出了秦家,来到郊外一处破败的墙壁后。夏初尴尬的朝于雷笑笑:“于雷,我知道你对我跟秦舞的事耿耿于怀,可是现在不是你我斗气的时候。我们必须想办法抓住三宝,要不然村子里会有越来越多的小孩受害。”
“哼!”于雷不屑的从鼻孔里轻蔑的哼了一声,“就凭你?也不知道是谁,号称巫师家族的传人。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你有什么真本事,反倒被那鬼孩子耍的团团转。”
“我承认我确实轻敌了。”夏初并不生气,平静的回答,“这个引渡体的力量也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不过,我跟夏落已经跟他交过手了,我自信还是有能力制服他的。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我?”于雷稍稍缓和了语气,“我一个凡夫俗子,能帮你什么?”
“今天夜里动手,我们需要准备准备。”夏初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且不说四个人在这僻静无人处商量今夜的计划,单说这个时候,秦舞已经被强行塞到了四伯的车上,耿素抹着眼泪抱着自己的女儿坐在后面,四伯开车,副驾驶座上是黑着脸的秦汉。
汽车缓缓开上了出村的道路,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乡亲们,几乎要堵塞了这条狭窄的乡间小路。四伯一点点开着车,好不容易上了大马路。他一踩油门,刚要加速,汽车前面的路面上忽然闪出一个小小的影子,吓的四伯赶紧刹车,冷汗马上刷的一声冒了出来。
三宝!
他那小小的身子孤零零的站在清晨空无一物的马路上,咬着手指,闪着眼睛,阴阴的盯着四伯。四伯把车窗摇下来,探出头去:“三宝,快让开!你怎么跑到马路上来了,多危险啊!”
三宝歪歪头沉思了一下,碎步跑到一旁。
四伯重新发动了机器,脚下用力一踩,车子轻巧的窜了出去。在三宝出现在车前的一刹那,一直寻死觅活的秦舞忽然不吵不闹了,她只是对窗外的三宝诡秘的笑了一下,就安安静静的缩在耿素的怀里一声不吭了。
清晨的马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于是四伯加快了车速。汽车碾过路面沙沙做响,两旁油绿油绿的庄稼地一掠而过。
就在这个时候,一抹小小的身影瞬间突兀的挡在了车前一米远的地方,好象从地狱里冒出来一样!
四伯大吃一惊,拼命的踩刹车,同时把方向盘往旁边转!轮胎极度刺耳的摩擦着路面,车子打着滑就无法遏止的朝着旁边的庄稼地里倒去!路面高出庄稼地有一米半,顷刻间连人带车都翻滚着掉了下去!
四伯,秦汉和耿素全被撞晕了过去。只有秦舞费力的打开车门,径自爬了出来!她那步满了妊娠斑的丑陋脸孔上沾上了鲜血。她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流到嘴边散发着生铁一般腥味的血液,满意的咂咂嘴,自己爬上了马路,摇摇摆摆的挺着大肚子朝着依旧一动不动站在路中央的三宝走去。
远远的有两个人从庄稼地里走出来,急急的喊:“三宝!三宝!”
是陈大力和刘桂花!
事情发生的时候,两个人正在侍弄庄稼。本来三宝就在他们身旁玩耍,谁想到一眼没有照看到,三宝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马路上!陈大力和刘桂花用眼光四处搜寻,当他们看见三宝的那一瞬间,正好四伯家的小汽车硬生生从三宝身旁擦过!两个人呆呆的看着小汽车翻了几个跟头掉进了庄稼地里,才回过神来,急忙跑上来一把拉过三宝:“小祖宗!你闯了大祸了!”
“妈妈。”三宝直直的瞅着面前的刘桂花。
“妈妈在,宝贝别怕!”刘桂花说着,心疼的蹲下身来,想要把三宝那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没想到三宝扭身灵活的躲开了,走向刘桂花的身后:“妈妈!”
刘桂花回头一眼,秦舞就站在那里,三宝乖巧的投入了她张开的怀抱。三宝把小脸贴在秦舞鼓胀的肚皮上,幸福的闭上了眼睛。
“三宝,你!”陈大力试图把三宝拉回来。三宝忽然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陈大力,声音一下子变了,变的细细的,变的陈大力和刘桂花无比熟悉:“瞎话瞎话一大篓,听见街里人咬狗,拿起狗来就丢砖,兔子撵狗一溜烟!”陈大力的头顶刷的冒出一股阴森的凉气,整个人都僵住了!
“二丫!”刘桂花也惊诧的呼喊着!
“妈妈,我们走吧。”三宝牵起秦舞的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的朝着村子里走去。
“是二丫!二丫回来了!”刘桂花惊喜交加,抬腿就想追上去,却被陈大力拉住了。
陈大力盯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眼神中忽然充满了恶毒:“你想干什么!二丫已经死了!早就死了!”
“可那明明是二丫的声音!那是二丫生前最喜欢念的儿歌!”刘桂花焦急的说。
“她早就已经死了!”陈大力决绝的说,“这个扫把星,死了还回来祸害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我不会放过它的!”
“你,你想干什么?”刘桂花惊恐的瞅着陈大力扭曲的面容。
“哼!别问那么多了,我们回家!”陈大力重新跳回庄稼地里,收拾东西径直回家了,刘桂花战战兢兢的跟在他的后面。
“你到底想干什么?”刘桂花踉踉跄跄的跟着,“二丫毕竟是我们的女儿!她都已经死了,你还想对她怎么样?”
“既然死了,再死一次又有什么关系!”陈大力冷冷的说。
刘桂花站住了脚步。
刘桂花紧握着手中的短柄锄头,望着陈大力的后脑勺。这时候刘桂花才发现,原来跟自己在一张床上睡了十来年的这个男人,个子并不高,仅仅比自己高出一点点。如果自己手中的这把锄头狠狠的敲在他那飞扬跋扈的后脑勺上,一定会是一件非常令人痛快的事。
“你再说一遍,你到底想把她怎么样?”这一次,刘桂花甚至是带着微笑问的。她安心的微笑着,背过手去,把锄头藏在身后。陈大力回过头来,惊异的看见跟自己在一张床上睡了十几年的黄脸婆,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红晕,就像十多年前迎娶她的那天,她那年轻俊俏的天真样子。
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但是陈大力并没有多想。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陈大力太了解眼前的这个女人了。她是个懦弱的女人,是个听话的女人,是个生命中没有自己只有陈大力的女人,是一个离了他陈大力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所以陈大力回过头来,凑到刘桂花眼前,一字一句的说:“有件事情,也许你根本不知道,或者说你知道但是你不敢说。二丫不小心掉进娜渡河里的那天,我看到了,但是我没有救她。”陈大力停了停,刘桂花依然沉静的笑着。
“既然我已经让她死了一次,我就可以让她再死第二次!我只要我的儿子!哪怕我的儿子,一辈子都是个需要人伺候的傻子!”陈大力看见刘桂花乖乖的点了点头,就满意的转过身去。
刘桂花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锄头,狠狠的砸了下去!
这一下,凝聚着十几年的忍,十几年的狠,十几年的怨毒,十几年对女儿的爱,砸的准确无比,砸的畅快淋漓。刘桂花看见眼前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身影轰然倒下,红白的血浆和豆腐渣一样的脑浆飞溅到了两旁的玉米上,绿的红的白的,绿的红的白的!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脑海中轰然闪过,刘桂花扔掉锄头,仰天长啸一声!她哈哈大笑着跑了,从此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叫刘桂花的女人,多了一个疯子。
陈家早就没有什么族人了,小小的三宝,从那一刻起,正式成为孤儿。
陈大力倒在地里的时候,三宝已经被秦舞带回了家。
秦家人看到秦舞带着三宝走回来了,都非常惊诧。好在有在地里干活的乡亲们发现了倒卧在庄稼地的汽车,秦家人忙着把车里受伤的三个人送去医院,秦瑶和秦蕾早就被刘晓静送到别人家暂住了,一时间秦家就只剩下了秦舞和三宝两个人。
随后夏初一行人也回家了。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秦舞正搂着三宝坐在葡萄藤下乘凉。
三宝看见他们进来就躲进了秦舞身后,秦舞则瞪着一双警惕的眼睛,像母鸡一样护着三宝。
“秦舞,你来。”于雷试探着召唤她。
“你想干什么?”秦舞费力的扶着水桶一般的腰身站起来,“难道你也要杀死我的孩子吗?”
“怎么会呢?”于雷勉强咧嘴笑笑,“你看天都要到中午了,你饿了吧?”
“我不饿!”秦舞倔强的说,“你们都不安好心,都想伤害我的孩子,我不要理你们。三宝,走,跟妈妈回屋。”
“秦舞,你不饿,可是你肚子里的小宝宝饿了呀。”夏落柔声哄着,“你听,小宝宝在你肚子里喊饿呢!你不吃饭,小宝宝会长不大啊!”
秦舞停住了脚步,怀疑的看看夏落,又摸摸自己的肚子。
“来呀,”夏落从身后拿出早就买好的肉包子,打开袋子,********的香味钻进了秦舞的鼻腔里面,动摇了她最后一点疑虑。
“那好,就吃一点,要不然宝宝会饿的。”秦舞蹒跚的走过来,伸手接住包子。
“妈妈不要吃!”三宝拽着秦舞的衣角,敌视着戒备着眼前这几个人,试图阻止她,“他们是坏人!他们要害你和宝宝!”
秦舞停止了动作,狐疑的看看夏初,又看看于雷,最后看看夏落,那眼神陌生的令人心痛。
“秦舞你真的不认识我们了吗?”夏落柔声问道。
“她被那个在她肚子里飞速生长的怨灵汲取了太多的元气,现在已经变的几乎不会思考了,更不会再记得咱们了。”夏初说。
“妈妈咱们进屋,”三宝说,“今天晚上,我会给你找更好吃的东西。”
更好吃的东西!
“坏了,难道它要给秦舞吃生魂了?”夏初大惊。
“不,不是生魂。”三宝咯咯笑了,纯净的童音响彻了小小的院落,“而是你们几个的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