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没有听见过窗脚下蛐蛐的鸣叫了,秦舞躺在床上,听着身边夏落均匀的呼吸声,望着天花板上白晃晃的月光,意识渐渐模糊,不一会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狭长的黑暗中,没有光亮,没有声音,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秦舞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在剧烈的颤抖挣扎,很想要睁开来!秦舞知道睁开眼便是天堂,闭上眼就只能在这无边的地狱里游荡。但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四肢好象被浓浓的黑暗融化了,只剩下无形无质的意识随黑暗毫无原则的飘荡,秦舞就这样置身在无边无际的狭长黑暗中,还能感觉到某个深沉的角落里,似乎还有一双居心叵测的眼睛冷冷的窥视着她,戏弄着她的无措。
又是噩梦!秦舞残存的一点意识厌烦的咒骂着!
“不,这不是噩梦。”一个温和而熟悉无比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分不清是哪个方向。
“你是谁?”秦舞听见自己问,“你在哪?”
“呵呵,”那个温和的熟悉的声音舒畅的笑了起来,“我就是你呀!”
“你说什么?”秦舞的脑子一瞬间有些短路。
“我就是你呀!不信你看!”那声音倏忽来到了秦舞耳边,一团柔和的光亮展开来,秦舞眼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点点浮现出来,彷若自己站在一面真人一般大小的镜子面前。
“你!”秦舞诧异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你看,我们的孩子。”那个人伸手从后面拉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你说什么?”秦舞大惊,“我哪来的孩子?”
“你忘了吗?你跟夏初的孩子。”那人说道,把小小的身影推到秦舞的怀里,秦舞大惊失色的后退着:“不不,我不认识这个孩子!”
“妈妈,你不要我了?”小小的泪眼抬起来,模糊的身子甚至都分不出来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我不是你的妈妈!”秦舞抓狂一般喊起来,“为什么这么多小孩子喊我妈妈!我不是你们的妈妈!”
“原来你真的忘了!”那个人轻轻的叹息一声。忽然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又剩下了无边的狭长的黑暗。
“你真的忘了吗?”一个男人忽然在她耳边吹气,性感低沉的声音使秦舞僵立当场,有一种记忆深处的味道从那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秦舞有些眩晕有些迷乱。
“你的孩子,我们的孩子。”那男人充满蛊惑力的声音继续响着,粗大的手指划过秦舞的发梢,轻轻碰触着秦舞脖颈上的皮肤,秦舞立刻感觉心中一阵极痛又极痒的痉挛。
“你,你是谁。”秦舞的声音很虚软。
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环住秦舞的腰身,温暖的胸膛贴上来,秦舞的身子条件反射般想要逃开,心却甘愿沉沦!
夜早已经深沉了。白天是属于人类的,夜晚是属于魔鬼的。
在这个鬼魅流动的夜晚,秦舞在睡梦中不断的发出似幸福又似痛苦的呢喃,吵醒了身旁的夏落。夏落坐起身来,仔细打量着秦舞梦中时蹙时笑的面容。秦舞紧闭的眼睑剧烈的颤动着,冷汗细细的出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映着月光,好似一滴滴夜露。
“秦舞,你又做噩梦了吧?”夏落轻轻的摇着秦舞,“快醒醒,醒醒!”
秦舞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弥散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
“你做噩梦了?”夏落打个哈欠重新躺下。
秦舞想起刚才的梦境,脸上不禁燥热起来,幸好黑夜掩盖了一切,秦舞含糊的应着:“是啊,做噩梦了。”
“哦,天还早呢,睡吧。”夏落借着月光看看手表,又打了哈欠,翻身睡下了。
秦舞也转过身背对着夏落躺下了,却再也没有睡意。
见鬼,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秦舞暗暗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脑海中浮现出夏初的面容。奇怪,梦里的那个人,真的是夏初吗?梦里还没有来得及转过身看看他的面容就醒了,可是那声音很熟悉,就是夏初的声音。怎么会梦见跟他!
一夜辗转反侧,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来出门碰见夏初的时候,秦舞都立刻飞红了脸,不敢正眼看他,弄的夏初莫名其妙。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三天过去了。
很多天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除了秦舞夜夜重复那奇怪的梦。
这件是让秦舞很困惑。说心里话,秦舞从来就没有仔细注意过自以为是邋里邋遢夏初,秦舞从来都喜欢干干净净的男人,那种身上有种阳光味道的男人。话说回来,梦里的夏初身上那熟悉的让秦舞战栗味道,正是那种阳光的味道!
“喂!回魂啦!”一只手在秦舞眼前使劲的挥舞着,饭桌上,正呆呆盯着对面夏初的秦舞才猛然回过神来,一回头对上夏落戏谑的眼神,“怎么了?秦舞,我看你这两天没事总盯着我哥发呆,看上我哥了?”
“别闹了。”秦舞刷的红了脸,看一眼一旁无动于衷的于雷,“我吃饱了,先走了。”
身后还听见夏初筷子敲在夏落头上的声音:“死丫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秦舞装做什么都没听见,快步走出了家门,信步来到了娜渡河边,找了一块干净的树桩坐下,托着下巴继续出神。
“有多爱,就有多恨!”一个小小的童音在秦舞身后响起来。
秦舞回头,小小的三宝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站在她身后,黑黑的瞳仁里有一股森森寒气冒出来,让秦舞再这个夏日的午后都有点发抖。
“有多爱,就有多恨!”三宝说,“继续爱他吧!这样才能恨的彻底!”
“你说什么?”秦舞试图挤出一丝笑容,像面对一个正常孩子一样面对眼前的这个小孩,“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快回家吧,河边很危险。”
“你要去爱他!只有爱才能使你产生恨!有了恨,我们的母亲才能回来!”三宝说。三宝薄薄的花瓣一样的嘴唇一张一翕,抬起小小的手掌,伸出三根白嫩的手指,“三天,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要爱他,你要恨他!”
秦舞忽然一阵眩晕,紧接着眼神开始呆滞起来:“好的,爱他,然后恨他!”
“很好!”小小的三宝满意的笑了,转身蹦蹦跳跳的离开,嘴里哼着一曲古老的歌谣:“瞎话瞎话一大篓,听见街里人咬狗。拿起狗来就丢砖,兔子撵狗一溜烟!”
秦舞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嘴角不经意时不时的浮上一抹诡异的笑容。她就这样带着那笑容回了家,望见夏初的时候,眼梢不自觉的递去一丝妩媚,令夏初一阵呆怔。
正是上午十点多左右,孩子们上学去了,大人下地干活,于雷被夏落拽着出去逛,小宝也跟他们一起出去了,只留下夏初不知道在葡萄藤下的石桌上摆弄什么东西。
秦舞走过来,坐在夏初旁边:“干什么呢?”
“哦,没什么,修理一下这些机器。”夏初鼓捣着桌子上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天真热呀!”秦舞的声音忽然变的雍懒而性感,“你不觉得吗?”
夏初疑惑的朝秦舞望过去,看见秦舞正冲他无比妩媚的笑着,并且缓缓的把她那件薄薄的夏装一点点扯下肩膀,雪白的香肩和半截胸部晃着夏初的眼睛。
“你,你这是干什么!”夏初大惊失色的站起来,秦舞也跟着站起来,嘴唇红润,眼神迷离:“你说我要干什么?”
“你别这样!”夏初退后一步,喉咙里艰难的说,“秦舞,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你这样是在玩火知道吗?”
“那又怎么样?”秦舞跟近一步,白皙的手指伸出来,轻轻划过夏初脸上的胡子,穿过脖颈,抚上夏初敞开的领口后结实的胸膛。
“你!”夏初触电一样退开她,“你真是疯了!”说完胡乱收拾起桌子上的东西,逃一般回到了客房里,关上房门。
“呵呵,”秦舞并不追赶,只是在原地娇俏的咬着手指笑着,“你逃不掉的!”
“谁逃不掉?”一阵脚步声,夏落和于雷回来了。夏落刚好听见了最后一句,随口问道。
“哦,没什么,我跟你哥哥玩捉迷藏呢。”秦舞说完,转身回屋去了。
“你有没有发觉秦舞有点奇怪?”夏落若有所思的盯着秦舞婀娜的身影问于雷,于雷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于雷太熟悉秦舞现在的样子了!当年于雷跟秦舞谈恋爱的时候,秦舞就像现在一样,满面春色,嘴角常常带着妩媚的笑容!只不过这一次,看样子秦舞爱的人,已经转换了对象。只是这一次,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干涉她的自由了。于雷心中五味陈杂,恨恨的看了一眼客房中夏初的影子,想了想,推开门走了进去,转身关上了房门,把意欲一起跟进去的夏落和小宝关在了门外,完全不理会夏落在外面跳脚。
夏初看见于雷进来,就从窗边走开,不自然的朝他笑笑:“回来啦!”
“什么时候开始的?”于雷尽力平静的问。
“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夏初莫名其妙。
“别装了,你跟秦舞啊,什么时候开始的?”于雷拍拍夏初的肩膀,“秦舞是个好女孩,就是有时候有些任性,你是大男人,迁就她一些。”
“你胡说什么啊!”夏初翻翻眼睛,“我跟秦舞什么关系都没有!”
“是吗?”于雷狐疑的盯着他,“不可能啊!我太了解秦舞了,看她的样子,明明是!”
“靠!”夏初忍不住烦躁的骂了一句,眼前又浮现出秦舞若隐若现的雪白胸部,喉咙一阵干渴,胸中一团躁热,“我再重申一句!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是吗?你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那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于雷问道。
“我怎么知道!”夏初嚷嚷,“我也觉得她忽然变的很奇怪!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夏初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始终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说出来。无论如何,秦舞还是个女孩,这种事说出去总归对她影响不好。另外,夏初敏感的直觉,秦舞的异常表现,一定事出有因。虽然认识的时间还短,但基于夏初对秦舞的了解,她应该是个很直爽很有性格的女孩,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你想说什么?”于雷审视着夏初的表情。
“没什么。我总觉得在她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夏初说,“还得想办法查清楚,才能解决问题。”
“这样,一会我约她出去单独谈谈吧!”夏初想了想说道。
“是谁要约我出去单独谈谈?”窗户外面一个柔媚的嗓音响起来,夏初和于雷对望一眼,夏初咬咬牙,推门出去,看见秦舞斜斜的靠在窗户下,纤白的手指缠绕着乌黑的发,看见夏初走出来,立刻含情脉脉的望向夏初:“你要跟我单独谈谈吗?”
秦舞把“单独”两个字说的那么暧昧,一边说一边走上来,亲昵的挎住夏初的胳膊,把头靠在夏初的肩膀上,此情此景,让一旁的于雷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夏落则在一旁闲闲的观望着,跟满脸好奇的小宝一起兴致勃勃的隔岸观火。
夏初尴尬的对于雷笑笑,就被秦舞拖出了家门,两个人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中消失在了浓密的玉米地里。墨绿的玉米叶子宽大的朝天伸展着,招摇着,掩盖着深深的玉米地里不知道多少秘密!
“你要带我去哪?”走在狭窄的乡间小路上,夏初一边伸手拨开头顶上密密匝匝的玉米叶子,一边问紧紧挎着他胳膊的秦舞。
“一个好地方!”秦舞面带笑容。
“到底还有多远!”夏初看着似乎绵延不绝的玉米地。四周寂静的有点绝望的意味,午后的阳光都被挡在了头顶上,脚底下有点阴冷。
“到了!你看!”秦舞终于停下了脚步,抬起手臂指向前方。
夏初顺这秦舞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眼前豁然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上绿草茵茵,地里有一间小小的草屋静静的站着,仿佛一直就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你来开!”秦舞掀开草帘,带着夏初进了小屋,小屋里竟然还有整齐干净的铺位和被褥,以及一切简单的生活用品,“我小时候最爱来这里玩了。尤其是夏天的午后,藏着这里面,喝着井里打上来的井拔凉水,看着外面灿烂的太阳,别提多舒服了。”秦舞边说边惬意的仰面躺在铺位上,双臂交叉在脑后,闭上了眼睛。一时间这个小小的空间只剩下一粗一细两个呼吸声。
“你,到底有什么事?”良久,夏初才打破了沉默。
“这句话好象应该是我问你吧?”秦舞听见夏初的问话,不禁粲然一笑,“好象是你说的要跟我单独谈谈吧。”秦舞把半个身子支起来,侧卧着,宽松的薄衫立刻顺着肩膀滑下来,春光乍然外泄,夏初听见自己的喉结上下滑动的声音。
“你今天,出去的时候,见到它了是吗?”夏初问道。
“你说的是谁?”秦舞媚笑着,忽然一把拉住夏初的手,把夏初扯倒,跪坐在她的面前。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夏初抓住游移在他胸口那只不安分的小手,烦躁的说。
“呵呵,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谁!”秦舞慢慢躺下去,深邃黑眼睛仿佛要望到夏初心里去。
夏初冷笑起来:“你以为就你这小小的催眠术就能摆布我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哪会什么催眠术啊!”秦舞吃吃的掩口笑了起来,黑色的瞳仁更加深不见底,“我只知道,你是男人,我是女人,而男人和女人之间,充斥着最原始的欲望,欲望!”
夏初渐渐的开始迷离起来,秦舞一点点把他放倒在铺位上,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褪下两个人的衣衫:“我只要你,给我一个孩子!”
这就是夏初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里听见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