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浩浩荡荡的人群在牡丹仙庭安顿好时,小小的花园林丛显得有些拥挤,府衙的小官们不得不纷纷让道。
只见长车后面跟着三十名侍女手执拂尘玉扇宝瓶玉匣,更有两个随从扛着巨大的锦缎伞,随从人数虽多,却安静无比,一路气势惊人地行至庭院门前,随从向两旁散开,长车正好停在栖迟楼王的面前。
车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扛伞的随从立即撑开锦缎伞候在两旁,侍女恭敬地弯曲着胳膊,一只纤长的手臂扶在上面,五个指甲都涂了鲜红的蔻丹,衬着侍女嫩绿的衣袖,更显得肌肤白皙如玉。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那只柔荑上。
“只听得楼王风华绝代英姿无限,今日还未见人,妾身就被这气势震慑住了~”
一个纤细的人影从花车上下来,一袭绛红蚕丝飞仙裙子,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胭脂牡丹,雍容华贵,偏偏却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娇颜,亭亭玉立在密密丛丛争相怒放的胭脂牡丹间,人比花娇,花衬人艳。
就算是说着这般冷嘲热讽的话,也只让听者娇娇软软,令人怜惜。
她的脸低垂在伞中,时而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丰腴而柔嫩的弧度,兮若肤色本来白皙,更衬得眉眼精致,宛如一笔一笔细细描画出来一般。
被侍女扶着不快不慢施施然走到栖迟楼王身前,不到十六岁的小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却没有一丝表情,平淡得看不出一丝情绪,轻轻扬着小脸,她看着楼王,目光很淡,淡得就像看一个五官模糊的木头人。
“难道妾身有什么地方说错了么?”微微福了福身,她的声音微凉如夏夜的晚风。
乌骓已经被牵去了马厩,安宁公主带来的一百来号人浩浩荡荡地散开,贴着牡丹仙庭的边缘,无声无息将闲庭围地严严实实。
楼王只是淡淡看了眼面前的女子,一言不发地沿着道路往仙庭中央去。
像是没有了侍女的搀扶,安宁公主就虚弱地无力走路一般,楼王爷只好走走停停,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一眼。
牡丹开得正盛,朵朵争奇斗艳五彩缤纷,兮若迈着细碎的步子,仿佛是从花中开出来的花神一般,娇嫩绝美,伴着阵阵香气。
楼栖迟有一瞬的失神,很快又回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前行,却不自觉地放慢了步伐,待和安宁公主差不多并肩的时候,“这路面粗糙,妾身走得脚疼,不知王爷可否等等妾身?”
每一块都精细打磨的光滑鹅卵石粗糙?!安宁公主的声音轻轻柔柔,委委屈屈的,愣是让人把气憋在了心里,无处可发。
楼栖迟停在仙庭中央的回雪殿,看着安宁公主拿出丝绢,细细擦拭了本就没有一点尘埃的木椅十几遍才坐下,淡淡挪开了视线。
回雪殿上,是百年的胭脂牡丹王,冠大枝壮,却晶莹剔透,纹络可见,香气浓郁袭人,层层花瓣娇弱不堪,乃极品。
周围是天山引进的泉水,汩汩细流,澄澈见底。
百花不知羞,未至听叶城。
这等人间仙境,也就只有西沧这般人杰地灵才幸得一见。
楼王心下一阵感慨,还没来得及赋诗一首,只见一抹白影飞过,不正是安宁公主拭椅的丝绢,一道弧线,落进了天山泉水。
“公主这般或有不——”就连那“妥”字的音节还没有发完,只见一只纤纤素手抚上了牡丹王的花瓣,红胜火,白如雪。
“今日心情好,倒是这天山的泉水侥幸得了我安宁的福泽罢!”
“……”楼栖迟只觉得自己没有说出来的那个字郁积在胸口,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还没待他缓过气来。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今日心情好,看来这胭脂牡丹王……。”说着,眼看着素手就要挪到花枝处。
楼栖迟看着兮若理直气壮柔柔弱弱的样子,告诉自己,深呼吸,深呼吸……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便陪同公主赏花了,告辞。”拱手行礼,拂袖而去。
兮若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弧度几不可见,缓缓挪开了素手,笑得浅淡,“这么美,还是让它开着罢,福泽众人的好!”
说罢,又施施然地在园中走走停停,好像刚才楼王的离去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听叶城跟随的县丞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都悬在嗓子眼,直到安宁公主把所有的花都赏了一遍,前呼后拥地离开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对楼王印象如何?”一上了华车,一直在车上候着的迎春就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楼王风度绝佳,容貌上好。”悠闲地拈了一粒桑葚,优雅地拔出绿枝,放在茶桌的丝绢上,突然表情就很暗淡。
迎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兮若一声长叹。
“只怕王爷孤高,我乃庸脂俗粉,不入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