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沉霞,临风下,卷尘土。
自册封容妃后,秦束从未踏进过常青宫半步,那****来去匆匆,为的究竟是什么?只要牵引的绳线未断,傀儡终究是有用的。他答应她送雁月出宫,但她必须跟从他,为他做事。又是一笔交易,雁容听到条件后,从容的淡笑,多么好美的笑容,她的笑还真不多见。
这一世,雁容做过的交易还少吗?本不为自己而活,又何惧为他人做事。雁容最终还是答应了,想要杀秦束,就必须取得他的信任,这样才能让他放松警惕。
朝中形势紧张,秦束已多日不理朝政,现在又要出宫。雁容很不解,出宫是因为何事?为此她还探访了一趟西侧宫门,原来盛郡王权倾朝野,已在皇宫布下重兵,现在的秦束犹如一条被困在浅水湾中的巨龙,受人监视,寸步难行。
她问过他出宫为何,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想要送雁月出宫,就按照朕说的去做。”
雁月真的是她的软肋,她同意了,她将秦束易容成陈将军,又把自己易容成凌大人。木轮滚动,躺在木车上的雁容闭眼沉思,人皮紧裹的手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么做真的很冒险,万一露出破绽,他们都会没命的。
“怎么怕了?”一颗黑色的药丸放置于雁容面前,秦束开口解释道,“服下它,你的体内就会散发与死尸无异的腐烂气息。”
这是一种体香丸,雁容一眼便认了出来,此丸温水服下,可以在一个时辰之内改变身体上的气味。雁容见过的体香丸能让身体散发出浓香,对于秦束手里的这种,她还是头一次见。
“成大事者何惧小节。”秦束斜撇过剑眉,阴凉之感由心而出,“若果失败了,那怎么办?”为了打消雁容的顾虑,秦束拍打着胸膛保证,“有朕在,你不会有事。”
有朕在你不会有事,换句话说是,只要朕在绝不会让你有事,可后来又是否如此?知道结局的我,笑了。
雁容没有后路,只能选择相信,一手拿起药丸,含入口中,吞咽而下。为了让雁月出宫,雁容只能赌一次,她选择相信秦束。
玉手垂下,瑟瑟发抖,含泪的明眸布满血丝,若是输了,怎么办?
“有朕陪你,害怕吗?”伏在耳畔的低语,声声锤心,即使将生死置之于外,可还是会怕,她必须要送雁月出宫,这是秦束的许诺。
秦束一仰头,一颗光滑黑色的药丸吞咽而下,“若是败了,有美人相陪,朕也无憾。”
相较于雁容的沉默,秦束显得很淡然,这才是真正的秦束,一个恶狠绝的君王,他精通计谋,时而放荡不羁,时而淡笑处之,时而轻狂傲慢,时而温柔细腻。
突然发现,秦束和秦让很像,没有把握的事,他们不会去做。
霞光印上一身黑衣,雁容手拿长剑,站立在风口。这场精心策划的出宫,仅仅是为了祭奠含冤而死的瑜嫔吗?有时候,秦束的想法,雁容怎么也猜不透。
“在想什么?”蓦然回首,秦束已在身后,叫唤着发神的她。“没什么,我们要回宫吗?”雁容眼神飘渺,正对上秦束投来的目光。夜风吹起衣衫,他的目光很柔和,细细端详却有种异样,“不回,朕还有事没完成。”
“什么事情?”
“去将军府。”
将军府是秦束分赏给罗将军的一座府邸,位于城南,离皇宫不远。盛郡王封锁了整个皇宫,谎称秦束生病,不让几位手握兵权的将军进宫。罗将军就是其中一位,前几****带兵符进宫,却被看守宫门的统领拦在了宫外,说皇上龙体欠安,不见外人。罗将军不信,第二天又来,统领又说凡是皇上没宣召的,一律不得入宫。
罗将军自知皇上被困,可是没有办法,他有心无力,见不了圣上一面,兵符不能交与皇上,罗将军也很无奈。带兵冲入皇宫,救下皇上,将军想到过这些,可是被夫人劝下了。没有圣上的命令,他不能擅自做主。要是盛郡王颠倒黑白,反说他谋反,那可是诛九族之罪。
已然五月过半,时间更加紧迫了,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做臣子的定是保护不周,可是冒然的行动会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罗将军只能选择等待,恐怕他也没想到今夜君临将军府。暗夜静谧,将军府大门紧闭,一直高挂于大门前的灯笼,散发着幽暗的光。
“到了。”
今夜,偌大的府邸格外平静,借着惨淡的月光,雁容依稀认出了匾块上写着的“将军府”三字。轻扣门上金狮含口的铜环,无人应答。
哒哒哒……
黑暗中只剩下这一个声音。雁容停住了,回眸看向秦束,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人。
“有没有想过罗将军和盛郡王是一道的。”雁容走向秦束身边,不假思索的说道。
“这绝对不可能。”对于罗将军,秦束很放心,“他不会背叛朕,走。”君王伸手探向雁容纤腰,一阵温热从腰部递来,雁容很不可思议的看着秦束,他想要干什么?等到雁容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飞翔于半空,身边的人是他。
尘土落,临风起,他搂着她翩飞于半空,越门墙,潜深宅,他抱着她点地轻声落庭院。被风卷起的衣袂翩然落下,君王优雅的放下了怀中的美人。
她凝视着他凌厉的目光,缄默无语,直至他松开了手,她还是定在原地,似乎是看出了神。有时候,雁容很想问问秦束,皇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得到,甚至手足相残?但又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不问了,一个替身不该问那么多,她不该知道这些。
不得不说,为了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秦束改变了好多,从一开始的不择手段到现在的密谋暗算,从最初的轻狂傲慢到后来的步步为营,这位史记上的帝王,颇有几分神秘。天下百姓需要的是一位明君,这样的秦束可以胜任吗?坐在帝位上的人,为了成大事真的可以什么都不顾。
“走吧。”秦束走进正屋,只丢给她一句没有情感的话,更确切的说是两个字。
手中的剑一紧,雁容恢复了清晰,也很冷淡的回答,“知道了。”
他们之间没有情感,有的只是相互的利用。她帮他杀人,他帮她进宫;她帮他夺得帝位,他帮她报仇雪恨。这样的利用一直都在持续,不管他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还是她看清楚了他的真实面目,这样的利用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