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子纹丝不动的站在石门口,在光线的掩映下犹如一尊石像。思索良久后他缓缓开口,“最近还好吗?”
这话从九龙子的口中说出,着实让我惊讶了一番。他是在关心我吗?我啊了一声,实在看不出他要做什么。
“你说什么?”我装出一副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模样,不知所措的问道。
九龙子将双手放在身后,挺身直立,一本正经的说道,“在这几天内,你感觉怎么样?还是经常犯困吗?”
我想了想,犯困还好,就是每次困的时候没个准头。记得上次须染给我送饭,我吃到一半,那睡意就来了,于是我含着一口白米饭就躺下了,这一躺我是没有半点事,不过可把须染给吓着了。须染还以为我吃着饭突然猝死,连声叫唤我的名字,还不停的拍打我胸口。
说来也奇怪,我睡梦中能隐约听到须染的声音,他说了些关于九龙子的话,具体的也没有听清,只是在须染剧烈的拍打下,我的睡意消失了,我竟然醒了过来。须染说如果我再不醒来,他就要自刎谢罪了,我大概是在半梦半醒中听到了这句话,然后被猛地吓醒了吧。
现在九龙子问我感觉怎么样,我应该怎么回答他呢?总觉得我的耳朵有问题,我宁愿相信是我听错了,也不敢相信九龙子会对我说出这种话。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还真让我有点不适应。
“没有,我在这里过的很好,吃得好,睡得好,就是有点无聊。”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了,至于其他的,我也编不出来。
九龙子还赖在我这不走,似乎有什么心事,想说又说不出口。到底有什么心事能把他折磨成这样,他不是一向都有话直说的吗?
“九龙子,你说秦让拿走姐姐的花珠,是为了什么?单单是救秦苓儿那么简单吗?”他不走我总不能赶他走吧,也只能问问一些我还有疑虑的事。
这次九龙子很配合的回答了我的问题,“不可能这么简单,秦让他所想的我也猜不透,或许他有想过,或许又没有。”
“不可能这么简单,难道说除了救人以外他还有其他的目的?”单是救人,秦让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吗?救秦王、救秦苓儿,也太小看花珠的力量了。九龙子沉默着,从他的眼神里我得到了明确的答案,“秦让来红境是要夺回他应有的皇位。”
“你想的真简单,如果是这样,你姐姐就不会这么伤心了。”他背靠在石门上,略有所思的说道。
我猜不透秦让的心思,更猜不透九龙子的心思,只知道姐姐这么伤心是因为秦让拿花珠还另有目的。花珠能干什么,修炼一万年的花珠,那是多少妖魔鬼怪想得到的法宝,秦让莫非是想要,得道成仙!
这个推测把我吓了一跳,若真是这样,那姐姐岂不是太傻了。我面无表情的看向九龙子,眼里满是惊讶,他向我点了点头,原来这是真的。
寒气袭来,深海冰窟洞内暗沉了许多,我暗自问道,“那我姐姐知不知道?”九龙子没有再多言,他来看我似乎还另有要事。
“有些事情,看来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我暗下决心:姐姐你等着我,我虽不能扭转乾坤,但三世之中,我不会再让你受苦。
“九龙子,我想下凡一趟。”
按理说这是我的事情,不必征求九龙子的同意,可自姐姐把我托付给九龙子,我的自由就被禁锢了。每天都呆在这没日没夜的深海冰窟洞里,吃的还全是素菜,还想来问我过的好不好,当然是很不好了。
这次也不例外,九龙子不让我下凡,真可谓是一口否决。看他的样子,又是要生气了吧。经历过上次的教训,我不敢回嘴,只能默默答应,等到风平浪静后,找个空挡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下凡去。
“九龙子你放心吧,我是不会下凡的,方才是和你开的一个玩笑,玩笑而已。”我打趣的说道,不知道这个九龙子信不信我所说的话。
好在没惹九龙子生气,他突如其来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真可谓是来去匆匆。开启的石门再次合上,我的目光又回到了定魂球上。
红白双芒交织缠绕,穿梭于拂尘牡丹的记忆之中,于是一些细小的片段被拉了出来,一幕一幕的画面,犹如大师精心绘制的名画。
那时,生死河畔漂浮着一个男子,男子的素纱单衣上沾满了鲜血,他静躺于青草稀疏处,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境外,境内,隔着一层透明的水膜,他们之间,近在咫尺,却远似天涯。她断开水膜,将他带回了红境,素衣铺展,繁花铺襟,她抱着他坐在红花古树下,并且亲自喂他百花仙蜜。
那夜,灯火未熄,她手拿针线来回于素绢上下,烛泪滴落,滚下一络胭红,就像女子盈盈的泪光。“嘶——”的一声,尖细的针扎进了她的玉指,一颗血珠凝聚在指尖。烛灯下,雪白的肤色衬得血珠更加鲜红,她放下绣到一半的丝帕,揉了揉模糊的双眼。那颗硕大的血珠还未隐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的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想要在他痊愈之前绣完,这些皮肉之苦终是要受的。
那天,阳光明媚,药罐里发出哝哝的响声,火灵芝、黄荠参、山药茶一一洗净放下,她想起了城东九仁堂里的掌柜说过的那句,“三味药材一起熬制太过于凶猛,若是能配上一味去火的药材则更佳。”红境里上哪去找寒性的药材?不知不觉她伸出了左手腕,手腕纤细白嫩,青筋纤长清晰。晶莹的指甲划过手腕,割出一道平滑的口子,她的血缓缓引入黑色的药罐中。引血入药,牡丹花本身就是一味寒性的药材,她的血定能去火温药。于是,前前后后她割腕七次,这些血足以喂饱通体泛红嗜血成性的血九杯!
那次,水岸之边,细水绕着稀疏的青草,红花还隐藏在青草间,只是你找不到而已。她踏进水岸,青草隐没了她的云纹白底鞋。风景没变,只是他不在了,她面带白纱望着青草深处。此岸,彼岸,一水之隔,隔了好远,她止步于青草间,水岸清浅,倒映出她的身影。乌发散肩,长垂及腰,宛如涓涓细流倾泻于山林峡谷;白纱蒙面,素衣皎洁,宛如茫茫云雾拨开后明月当空。她就落于水岸,发丝轻点细水,勾勒出一圈水纹。揭下面纱,水中出现了一个淡淡的轮廓,待波动的水平静后,水面上浮现出一张苍老的脸。坍塌的双颊,眼角的细纹,额头的褶子,她被自己的容貌给吓到了,连忙用白纱遮起。在遮起面容后,她看见两股墨发间竟然夹杂了几根银丝。曲子唱的好,“何当是重逢,青丝染白絮”,现在白絮已染,可重逢又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