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幻境会消失,却忘记最重要的一点。在此之前,我没有亲眼看到,所以不管他说什么,我都可以不去相信,但这一次我亲眼瞧见、亲身经历,事实摆在我眼前,不容我不信。
黑夜过去,白昼再起,远方天际,星辰寥落。
感谢这光,让我看清他的脸。只需一眼,今生今世便铭记在心。眼若桃花,眉如青峰,眉宇间散发出一丝贵气,让人产生无比虔诚的敬畏之情。七界六道,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这男子定是无人可比。这一眼翩若惊鸿,宛如蜻蜓点水抚上心头,让人产生无限遐想。我觉得这是一个梦,梦的不太真实,恐怕在梦中也没有这样举世无双的人吧!
我身上这件百花凝成的仙衣是幻境之中最后消失的。从香肩处隐退,锁骨便露了出来,玲珑的曲线一览无余。我泛红的脸,不知道该往哪里藏,好在他还是个正人君子。他将头撇过,在手中变化出一件玄色披风,向我递来。
我从他手中接过玄色披风,披在身上,用手随意梳着长长的头发,“好了,你可以转过来。”
他仍然背对我,双目放眼四方,“是拂尘牡丹要我来救你。不管你家乡的习俗是什么,我都不可能会娶你。”他说话的语气很坚定,给我一种下辈子也不会娶的感觉。我与他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高,也许在他眼里我连做他侍女的资格都没有。
“我没有家乡,只是随口说说,这你也信!”我拨弄着一缕长发,试探性的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姐姐没有让你来救我,那——”
他转过身来,迅速接上我的话,“如果拂尘牡丹没有让我来救你,那你,是生是死,与我无关。”你的生死,与我无关,是生是死,与我无关,这些话一遍遍刺痛我的内心,这个世界还是会遗忘我,原来我真的是不应该的存在。
晶莹的水珠滚下我的脸颊,我不可思议的笑着,原来我会哭。锋利的话语在我脑海里浮现,让我感到很疲倦,沉重的身体骤然倒下,而我的身后是一片海水,身体不停的向海底深处下沉,幽暗凄清,直到我的面前一片漆黑。
我张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床上,他送的玄色披风不见了,我还穿着原来的百花仙衣!难道说这是我做的一个梦!在我对他说要娶我后,我好像晕过去了,之后应该是在做梦吧。我就知道在现实里我是不会流泪的,再一想梦中他的面容,我傻笑了一下,这一切分明是我自己的痴想。好在这是个噩梦,如果是我与他幸福美满的好梦,那我情愿一辈子也不要醒来。
这是一间石屋,屋内只有一张冰床,寒气升腾,弥漫石屋。这里该不会是囚禁什么人的吧,我摸索了一遍,连个门都没找到,最后我放弃了,干脆在冰床上打坐休息。
这里比起我那蝶茧来,宽敞多了,不过一样很无聊。我是怎么被带进来的,他该不会把我给卖了,虽然我在他耳畔说的那句话险些吓到他,但他也不至于把我囚禁在这种地方。
石门开启,一位老人哆哆嗦嗦走了进来,老人白发苍髯,身上裹着好几件破棉袄,“这寒冰石还真要我的老命。”
寒冰石,就是我躺的这块石头,表面真是光滑,我一度以为是张床,原来是块石头呀!
与那几件破棉袄相比,百花仙衣实在太单薄了,我都没有冷的发抖,老人就连喊冷的要命,还真是一把老骨头,“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
“好姑娘,是我家九——”老人冷的连说话都不利索,“这是在救你。你被人送来时,已经奄奄一息,还好我家九公子好心收留。”
九公子,是谁呀?莫非是姐姐所说,要把我托付给他的九龙子。
“那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送我来的人又在哪?”我总觉得,那个救我的人这辈子应该不想再见到我,所以就把我扔在这。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在他耳畔说出那种话。
老人搓着双手,跺着脚,“我,我要回答哪个?”
“没事,这些问题你慢慢回答。”双手一挥,丝带在寒气中舞出优美的弧线,我拨弄着手指甲,正准备听他慢慢道来。
“这里是东海龙宫的深海冰窟洞,我叫须染,是一棵冬青树,当年青海之战被九公子所救,便尾随公子左右。送你来的人,他——”须染皱着白眉,嗫嚅嘴唇,像有着什么心事。我耐心等待良久,竟换来他的三个字,“他,走了。”
我连忙询问,“就这么走了,那他有说些什么?”我从寒冰石上跳下来,走到须染面前,这才发现这棵冬青树有些矮小,我还得弯下腰来询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怕接近我,见我走来,就往后退,直至背靠石壁,“好姑娘,您体内的寒水珠非一般人能承受的,况且须染只是区区一棵树。”
“冬青树不是挺耐寒的吗?”我认识到自己的错,就乖乖的回到寒冰石上,继续拨弄我的手指甲,“那他将我送来时,不是也很冷。”
“这倒不是,九——”须染顿了顿,又接上来,“救你的人本事高着呢,这点严寒他不会放在眼里,难得好姑娘还为他着想。”
“我叫古蝶,不要叫我好姑娘。”听老人叫我好姑娘总觉得怪怪的,“那他有说些什么吗?”我再次询问。
“这倒是没有。”须染哆嗦着嘴,快速的回答我。
“啊?”我停止拨弄手指甲,单手支撑着脑袋,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看来救我的人当真不愿再见我了。”
须染看我闷闷不乐的样子,又开口说,“不过,他有嘱托我,让我好好照顾你。”
“真的!”我一下子从寒冰石上跳起来,正想给这棵冬青树一个拥抱,但看他这副怕冷的模样,就压制住了内心的喜悦,“我就知道他是关心我的。”
在开心之时,我发现的左手腕上多出了一串铃铛。系着的银丝线上串着三颗小铃铛,颗颗如露珠般晶莹,但小铃铛内没有银珠,所以不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这是什么,难道我是你家九公子养的宠物吗?给我带个铃铛,真难看。”在我脑中总浮现出二郎神和哮天犬,而我认定哮天犬是二郎神养的宠物。
我发现须染说话的规律,就是说到一半,停了一会,然后再继续再说。不知道这是寒冷所致,还是另有其他原因。如果是寒冷所致,那我只能在心底表示抱歉,不过这串铃铛真让我心火。
“九公子做事,从来不会告诉仆人原因。须染也只是看见九公子给古姑娘带上这串铃铛而已,其余一概不知,也不敢多问。”这回须染说话利索了许多。
九公子是谁?东海龙王的九儿子,想也知道,他这般尊贵的地位,我就是当他的坐骑都不够资格。
“你口中的九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从之前须染说的来看,这个九龙子性格难测,姐姐你把我托付给了什么人呀!
“须染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不过可以看出,我家九公子对古姑娘是很关心的。”须染的白眉结上一层白冰,估计不用多久就快成雪人了。他抖擞着身体,还替那条破龙说话,“九公子怕古姑娘无聊,还让我来陪姑娘聊天。”
“是,你家公子对我很好,但他对你呢?他在哪儿,带我去见他。”这么冷的地方,怎么能让一棵冬青树来。先是无缘无故给我带上这铃铛,然后又叫年迈的老人来深海冰窟洞,我越想越气,“就算别人欠你一命,也不能让别人去送死。”
“古姑娘,别这样说,九公子待我很好。不然,我给你讲讲青海之战吧。”
青海之战,我有所耳闻,不过还是细细听着须染给我讲青海战役。
青海本是神界领域,后被妖界统领。青海后的群山叫群青山谷,那是须染的家,群山上分布着大片常绿阔叶林和常绿乔木,其中就有成片的冬青树。
那次,妖界与神界为争夺领域而发动青海之战,未曾想到,这场战役会殃及群青山谷的树木。仅仅三天,黑火将整片森林吞噬,多年之后,群山还寸草未生。九龙子虽未能阻止这场战役的爆发,但还是将一棵年老的冬青树解救出来,后又用法力帮助这棵冬青树幻化成人形。须染这个名字也是九龙子起的。
须染给我讲的内容大多是在凸显九龙子的英勇,而到后面点我也没有心思去听。只是感慨这群青山谷的命运,竟和我的花容之境一样,都是悲剧。看着须染手脚比划讲的津津有味,我总有那么种失落之感。
虽然须染极力描写九龙子的好,但我已经认定了他的坏。而之后发生的事,让我更加坚定的确认九龙子与我永远是相生相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