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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红境

在黑暗的古树内传来姐姐的声音,她在呼唤我过去。我就知道姐姐是不会死的,即使花容之境消失,只要姐姐还活着,我们就还有希望。

我挥舞着翅膀飞向古树树心。这是我第一次展飞,还不熟练,只能飞飞走走。最讨厌的还是这些纵横交错的树根,我都有一种想要爬上去的冲动。

还有就是我的百花仙衣,太长太碍事,好几次我都因踩着它而摔倒,还有我双手腕上系着的两缕淡蓝色丝带。我双手放下,蓝布条长垂及地,好有一种水袖之感,但此情此景显然不合适。这百花仙衣美是美,但不实用。

红花古树内向外散发着皎洁的华光。光芒从树根的缝隙中流出,宛如流水从溪石里倾泻。我从一根蟒蛇般粗的树根爬到另一根,就是找不到能进入树心的方法。这些缝隙很小,我缩紧身体好不容易钻了进去,可是里面还是树根,古树根就这样一层层的包围缠绕,就像是一个蝶茧。

我实在没有力气,一屁股坐在棕褐色的树根上。姐姐你是怎么进去的,为什么不给我造个门,让我直接走进去。我深深叹气,欲哭无泪,以我这速度进入树心,恐怕花容之境已经消失了。

轻柔的声音再一次从树心传来,“古蝶,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花境,也没有保护好你。这些天有你陪着我,我真的很开心。我早就知道他不会回来,谢谢你还在鼓励安慰我。当你听到这些话,我已经被贬凡间,接受我应有的惩罚。我将你托付给九龙子,希望你可以快快长大,不要整天缠着我给你讲故事,我不在的时间里,你也要适应。”这是姐姐的声音,是她用留音术带给我最后的话。

声音响彻整个幻境,冲击我的内心深处,我不配得到姐姐的感谢,对不起的是我。其实,姐姐早就知道了,是因为我的鼓励才会去相信那个男子会回来。

“对不起,我不会再缠着你给我讲故事,不会再让你伤心。”我撕心裂肺的呼喊着,但是她听不到了。

整个幻境就像一幅被火烧过的残画,一点点缩小,直至消失。我感觉到了害怕,一种突如其来的颤栗。我站了起来,跨到另一条树根上,在我踏上树根的同时它立马幻化成水珠蒸发在空气中,之后我看到原来我坐的那根棕褐色的树根也消失在空气中。

脚下失去支撑,我猛地往树心中下坠,手腕上长长的蓝色丝带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下坠中,我看到树根逐渐的消失,散落在空中的水珠带着淡淡的蓝色,宛如飞萤星坠。

原先飞舞的蓝色丝带安定的落在我的身边,而我下落的速度逐渐变慢,就像一根飘落的羽毛。双手拍打着玻璃般的四壁,我意识到,这是结界,有人给我设的结界。

在结界的保护下,我顺利的进入了树心,并在树心内转了一圈。树心中央漂浮着一颗水晶球,水晶球发出柔和的华光,之前从树根间流出的光芒应该就是这颗水晶球发出的。华光照亮整个树心,树底全是火红色的花瓣,这些花瓣应该是这棵红花古树的。

我横躺在花瓣中,泡泡似的结界也消失了。眼前有个身影挡住了我的光亮,虽然他正对着我,但是由于光线的问题,我看不清他的脸。

“你就是那个负心汉,你知不知道我姐姐为了你受尽多少的折磨。”他穿的是暗金龙纹的华服,并不是姐姐所说的白衣素缟,但我总觉得眼前的人就是那个负心汉。

“我救了的人,不谢我,反而骂我,你还是第一个。”他说话很散慢,带有一种尊贵的语气。就比如,他救了我,而我理所当然要以身相许。

“你是救了我,但你也害了整个花境。所以,我不会感激你的。”我谩骂道。

“我不是秦让,恐怕你骂错人了。”水晶球发出的一丝光华,正好照到他的嘴角,“对救命恩人也这样无理,看来枉费了我的寒水珠。”他双手反握放在背后,我能感觉到那双眸子发出桀骜不屑的神情,欲把我里里外外都看透。

这种感觉让我意识到不妙,我连忙蜷曲双腿,转过身背对着他。我双手环抱搭在胸前,像一个在胎中成形的婴儿,这就是我在花层中的姿势。现在的场面与他救我时的场景仅有两处不同,一处是环绕在我四周的花瓣变成了铺满整个树洞底的群花,还有一处是我现在穿上了百花仙衣,而当时我应该——没穿!

幸好及时转了过去,不然让他看到我泛红的脸,那我真的可以不用活了。我不敢回头看,不知道他有没有走了,如果他知道廉耻的话,那就不应该出现在我面前。谁让他救我,清白被毁我宁愿一死。

树洞内很安静,我似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轻柔缓慢。伴着一阵淡淡的雏菊香,我小鹿乱跳的心平静了下来,回过头偷瞄了一眼,他正直勾勾的望着我,像一只饿坏了的野狼,这面貌吓得我赶紧又转回来。我大口的叹着气,思考着该怎么从树洞里出去?

“对不起,你是我破茧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我误会了你,把你当成秦让,之前说的话希望你可以忘记。”我一字一顿,说起话来结结巴巴,“还有,在你救我时,也就是,我在花层中度过的三天里,你看到了什么?”我紧咬下唇,终于将这些话说了出来。我问这些只是为了确认而已,而且从他说话的语气和表现的性格来看,他应该会实话实说,不会将那些没有看到的硬说成看到了,来毁我清白。其实,我还是很怕他真的看到了。

“我看到很多,你要我来形容你哪里?”

他说起这种话来也一脸严肃,我着实佩服的五体投地。为了不让自己难堪,我认输了,“不要说了。”

“我想和你讲一件事情。你看,我都没看清楚过你的脸,你就能不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你都拼劲全力救我,应该不希望我为这点小事选择不归路。”我用百花仙衣的一角遮住了泛红的脸,停停顿顿终于把这些话说出了口。

“可以,你求我。”

“你不就是救过我一命,你要拿去就拿去。”这是我从出生到现在听到的最可气的话,你算什么东西,我不杀你是我仁慈,还反过来让我求你,凭什么。

“蛮横无礼,不知羞耻,你这只蝴蝶的面目我已经看清了。”他转身望着半空中浮动着的水晶球,“拂尘牡丹把对他的记忆放在这颗定魂球内,我把它交给你来保管。”他伸出右手,摊开手掌,张开五指,那颗定魂球缓缓移动到他的掌心,光芒收敛,暗淡澄净。

树洞内呈现一片黑暗,只有定魂球内的两束红白光芒,还在不断的交织缠绕。我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一股雏菊香向我袭来,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估计以后能凭这香味认出他来,“你身上的味道真难闻。”

定魂球在他的手掌上旋转,我伸出双手接过定魂球。骤然,铺在树洞底的红花全都浮在空中,轻柔的花瓣碰到我的鼻尖,向着上空飘浮。海水从树洞底溢出,不一会湿透我的仙裙裙边。整棵红花古树在摇晃,我揪着他的衣服,“怎么会这样?”

“这颗定魂球拖延了红花古树消失的时间。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他向我伸出右手,示意让我握紧。

我推开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就这样消失了,我不相信。你要走就走,我是不会离开花容之境的。”

一块从上方落下来的断木正冲向我,在我的瞳孔中,断木由星点变成火焰。如果死亡能让我忘记痛苦,那我会选择它。这一刻,我闭上眼睛,接受死亡之神的到来,如果这是我的命运,那我会接受它。

轻柔的声音从我手中的定魂球内传来,“古蝶,你还不能死。”我感觉一只有力的手搂住了我的腰,之后我的双脚脱离地面,身体也腾空起来。

红花扑上我的衣襟,我嗅着他那淡淡的雏菊香,知道又是他救了我。原来这世界上除了姐姐,还有一个人会对我好。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看清楚他的模样,但他三番五次的救我,让我觉得很开心。

他带我飞舞在红花层中,漫天的红花是仙女撒下的礼物,而他莫非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他是我破茧以来见到的第一个男人,我觉得我喜欢上他了。我靠在他的臂膀上,在他耳畔轻声的说,“我的家乡有一种习俗,既然你都把我看清楚了,那就要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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