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不大,有三叶风帆,走过细长的甲板,我找到了我的房间,房间有点小,除了一张软榻,什么也放不下。
透过两侧的镂空窗栏能看见延边的风景,各色商船来往云河,云义城繁华富饶,很大程度来源于这条天然的河道。
因为顺风,船行的很快,吃过晚饭,我早早的躺在了软榻上,熄灭蜡烛后,我双手枕着后脑,慢慢的闭上了眼,过了今夜,皇城就到了。
渔火点点,芦笛声声,半夜骤冷,寒风呼啸,我起身放下了竹帘,帘外一片漆黑,这个时辰渔船都没了,唯一的亮光是天上的孤月,月亮缩在层云中,朦胧不清,水面上只出现了月亮迷蒙的轮廓。
回到软榻上,我裹紧了棉被,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一阵钟声敲破了半夜的寂静。
这钟声浑厚有力,回荡在枕边久久不离,听同行的船客说,方才听到的钟声是从灵山寺里传来,这就意味着皇城快到了。
我有点不信,寺里的钟声怎会传的这么远。在看到两岸连绵的山谷后,我明白了,这钟声能传这么远,是因为山的回音。
起伏的群山传递着浑厚悠长的钟声,大自然就是这样神奇。
行了一夜,客船终于停岸了。码头很大,有几辆商船停泊在这,早起的工人在往商船上搬运物品。往里面看去,小商贩们都陆续摆起了摊子,随后沿街叫卖起来。
在我走下客船之时,我发现了一袭白衣的萧弄羽,原来他也在这船上。晚间,去往皇城的就只有这一艘客船,看来他也选择了水路,怎么没早发现他。
我本想一路直去皇宫和公公婆婆汇合,但在此就遇见了萧弄羽,所以我决定偷偷跟踪他。堂堂齐国三世子总不会只派一个人来靖国吧?至少他是有同伙的。
看他回头,我猛的躲在了码头大木箱的后边,等我再探出头他已经走远了,我快步跟上,又不敢走的太近。这种感觉怎么有点像在深海冰窟洞里跟踪九龙子呢?
九龙子应该一开始就发现我了,而这个萧弄羽一直在赶路,从码头下来,就往左边的山林走去。我跟了他一路,他压根都没察觉。
走过这片山林,路就有些崎岖,没了林子的庇护,我是越来越不敢走近。
山路难行,到处都是疯长的野草,草里还不时会出现散乱的石头,这应该是条上山的近路,看样子很少人走。
他这是要去哪?我插着两腰,弯曲着背,粗气连喘,实在跟踪不动,怎么一大早的就爬山。
结果,我的人生中的第二次跟踪又失败了,他一个轻身飞越消失在我眼中。我跑上前去,环顾了一圈,都没有人。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的双眸透着善意,见人跟踪,一点怒气都没有。
“我,我,我……”突然的发问,害我紧张的变成了一只张嘴连叫的青蛙,我想极力辩解,却手足无措,说话也结巴了,“我是这山下的村民,上山来采药的。”
这话我自己都不信,有哪个采药的不背个小箩筐,手头拿个小镰刀,身上串着些草药啥的……
可我手上什么也没有,有点判断的人都知道我在胡说。
“这山没有药可釆,要不你随我一起去灵山寺,灵山一带有很多珍贵药材,我可以带你去。”他人真好,万一我是坏人呢?怎么一点都没有戒心?
见他带路,我自然点头答应,终于不用偷偷跟在他身后了,“好啊,我们一起走,其实我也想去灵山寺看看。”
萧弄羽是想去灵山寺,看来临走时和店小二说的话是真的,那他还要不要去皇宫了,弁北异不是让他来接近靖雪萦的,他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深山野林来。
往深处去是繁密的树林,树叶层层掉落,却怎么也落不完,再往深处是白石泉溪,灵山地处偏南,常年湿润温和,是孕育珍贵异草的灵地。
晨雾未退,沾湿了我的衣袖,连睫毛上也落有一层厚厚的水雾,我捧了口溪水喝,这水不仅清澈,喝下去还有一股甘甜,溪水边围着一圈奇异的花草,一株株绿色的草中开出成串嫩黄色的小花朵。
“这花真漂亮。”作为一只蝴蝶的我,每朵花都想采一下。我伸出了手,却听到他一句,“小心。”
为时已晚,我拿着黄花举到他面前,迎来他一脸慌忙,然后才是他的那句,“这花,有毒。”
“你怎么不早说——”松开黄花,手开始肿胀起来,便成了一个小肉包,“那怎么办,我该不会中毒了吧!”
他从白衣中拿出了一个白玉瓶,揭开红塞子,将里面所剩不多的油膏物体抹在我的手上,又撕了条身上的白布,帮我包扎了起来。
包完我的手彻底成了一个白面肉包子,“快到灵山寺了,我随身携带的药不多,先帮你包一下,等到了灵山寺再处理。”
他对我还真是没有戒心,我突然有点感动了,“谢谢你,我叫古蝶,你可以叫我全名。”
“在下萧弄羽,是名闲游四海的医者。”他一本正经的介绍着自己,感觉他很和善。
我们继续上路,这真是条捷径,没过多久我们就从树林里绕了出来,出来就是一条通往灵山寺的大道,路面平坦,能容四架马车并排行走。
没了崎岖的山路,我们走的更快了。转角忽见山寺一角,黑瓦红墙,看不到里,我们从正门处走入,扫地的小和尚自然的和萧弄羽打起了招呼,他领着我们穿过层层寺门,来到了寺院的西厢房。
厢房两两对开,庭中载有几棵桃树,桃树下还设有一张石桌,石桌边有两个相对的鼓型石凳。若是春季,人坐桃花上,桃花落满身,手举桃花酿,笑看桃花舞,那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可现在是冬季,枯枝无花,寒风吹叶,人坐在石凳上那叫一个冷。
推开两间连着的房门,小和尚双手合起,念道,“两位施主,可以暂住在这。”
萧弄羽礼貌的点头回应,“谢谢,我这位朋友的手受了伤,能帮我打盆冷水吗?”
他随我进了厢房,解开缠在我手上的白纱,红肿稍许退下,他告诉我花茎有毒,刚才我折断黄花,透明的汁液就已渗入我的皮肤,最终造成现在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