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木桥,两边摆满盛菊,团团簇簇,数不清的丝蕊迎寒垂挂,墨绿的叶子上面凝着一层薄薄的秋霜,算算时日,已是深秋。
一片枯叶落入池中,几条红鲤鱼欢快的游出水面,破坏了原本的平静,娇美的水影瞬间皱褶起来。
玉手松开,雁容背靠桥杆坐了下去,白绒锦锻静铺在木桥上,宛如冬天积蓄着的一层白雪。玉额低垂而下,沉思片刻后,雁容突然苦笑了声,她想起来了,终于记得了,原来戏法师就是他!难怪会有种熟悉感,原来是他啊!
当时,她转眼看向戏法师,耳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雁容,你还好吗,我是秦让。”
他是越朝的大皇子秦让,他从冥河回来了,他还没有死!怎么变成这样了?没有易容,但是脸,全身,都变了……变得不认识了,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刻,当她得知秦让还没有死的消息,当秦让就在她眼前时,她的心情无法言语……
就这样默默注视着,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不好,我们中计了。”瞥过暗处的人影,戏法师收起锐利的目光,沉默,思考,既然中计,那就将计就计,“雁容,帮我个忙!”她点头同意,还没问清楚是什么忙,就被戏法师控制住了,其实她很想告诉秦让她不是他的雁容……
进宫以来,第一次见到大皇子还是因为小公主,苓儿不见了,跑到哪里去玩了,她端着一碗桂花莲子羹,步入书房,见秦让正手捧书卷,便赶忙跪下道,“奴婢雁容参见大皇子。”
她没想到大皇子会抬起头来看她,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秦让,为什么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是因为我的声音?难道他也认识雁容。她低下头不敢再看,直到听到那句,“雁容,好名字,起来吧。”
“娘娘,您怎么坐在这?”德公公从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上走来,看见容妃靠在木栏上,连忙急步走上将容妃扶起。
慌忙的拭去脸上的泪水,雁容见是德公公,便起身转变了神色,“娘娘是谁?我叫风儿,不是娘娘。”
“娘娘没有失忆,您骗不过老奴。”德公公一语,让她哑口无言,雁容的脸一下子僵住了,随后淡笑了声,“是吗?那他可知。”
他,指的就是秦束,德公公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事只有老奴知道,皇上恐怕也闷在鼓里。奴才还知道皇上把娘娘的亲人关在了东陵苑,娘娘是想救出亲人,才假装失忆的。”
慢悠悠的踏上铺有鹅卵石的小路,雁容整理了一下披在身上的白绒锦锻,细问道,“德公公还知道什么?尽管说来听听。”
德公公紧随在雁容身边,谦虚的说着,“娘娘昏迷的时候,皇上彻夜不眠的守候在娘娘身边,还不让其他人来打扰,奴才也只是静候在永安宫外听到皇上的自言自语,外加自己的一些推测。”
小路上飘落着几片发黄的秋叶,两人闲步于镜花园中,转过一角,凉亭已空。雁容停在一株鹅黄色的盆景前,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不一会儿神清气爽,“就这样知道我的失忆是假的?”
德公公也看了眼凉亭,方才皇上见容妃不在永安宫,便向他质问雁容去了哪,德公公告诉皇上,皇上立马就赶过来,见娘娘独自一人在镜花园中凝思,才放下心来。皇上只是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不想打扰,却见娘娘头疼起来,他想都不想的扶起娘娘的玉臂。这些娘娘都不知道,可老奴都看在眼里。
“知道娘娘是假装失忆,是因为老奴看见娘娘哭了,娘娘一定是记起了伤心的事。”德公公随秦束来到镜花园,就在远处观察着雁容,她来到木桥上手握栏杆,看水中自己颓废的模样,看池中的红鲤鱼嬉戏,然后她顺着木栏坐在桥上,玉额垂下,落下了一滴清泪。
“哭。”这么简单,就因为哭,德公公断定雁容的失忆是假的。她轻笑了下,为一点小事而哭,原来自己是这么的不堪一击,“哭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最后发现皇上要杀他,要杀一个我——”说到这她哽咽住了,秦束要杀的是戏法师,雁容想起来戏法师就是秦让,她哭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没有人帮她实现愿望了,还是因为在见到秦让的第一眼,雁容就心生爱慕,随后小公主的死、大皇子去冥河,种种事情发生,她不断地压制着这种感觉,当她得知大皇子死在了冥河里,她的心便死了。
见容妃抽泣,德公公只能劝解,“娘娘大可不必这样,老奴相信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只要娘娘能向皇上求情,皇上定会放了娘娘的亲人。”
面前的是一株鹅黄色的盛菊,玉手拂去叶子上的白霜,倾泻而下的黄蕊暖人眼色,雁容止住了哭声,慢慢开口道,“当初牡丹、芍药开得正盛,现在不都谢了,秋有菊,冬有梅,你说皇上心里还有我?”
深秋,镜花园里景色宜人,它原是为丽贵人所建,丽贵人失宠后,皇上就把这里连同景秀宫一并赐予新来的宸妃,听说宸妃貌赛天仙,但是负责打扫的宫女太监们都没有见过她的真实容貌。
还听说皇上每天都会去景秀宫,在里面待上片刻后出来,可谁都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何事。有宫女私下议论,这位宸妃才是真正得宠之人,皇上对她比容妃还好。
赏赐给宸妃的镜花园果真漂亮,松开手上鹅黄色的盛菊,雁容淡笑离开,德公公跟随在容妃身后,那句皇上心里可有我,还真回答不上。
晃了下神,容妃已走很远,望着娘娘凄冷的背影,德公公叹了口气,娘娘说出这话,是看淡了后宫之争。
同样如此,那位宸妃得到的也只是皇上一时的宠爱,红颜易老,美人迟暮,后宫谁能立于不败之地?古往今来,不都是新旧沉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