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朕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君王淡然的说着,对他来说,好人坏人有区别吗?无论雁容说什么,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冷眸怒张,黑瞳下是无底的深渊,君王单单一个眼神就能嗜人心魄,见他表情微妙,雁容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好可怕,离我,离我远点……”
碎片放在手腕处,雁容惊慌的看向四周,哭喊道,“师傅你们在哪里?快来救我……”
脑海中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这里她一点都不记得,他是谁?面前的人是谁?师傅们呢?还有这里是哪?怎么一点都不像怀恩寺!
头部传来一阵剧痛,就像有人用铁棍在敲打她的头,“好痛,为什么我的头会这么痛!”
雁容紧要着牙,强忍住了疼痛,碎片在她手中乱晃着,不知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秦束还是站在宫门外没有半点举动,暗色的眸子不含一点情感,奇怪,按理说她的头部没有受过碰撞,怎么会出现疼痛。
看到雁容痛苦扭曲的表情,君王还是不为所动,难道她是在装,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失忆!可是她为什么要装!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愁眉紧锁,君王越想越不明白,快要被她折磨死了,头痛的是朕!
雁容头痛的不行,眩晕袭来,身体也摇摇晃晃的,一不小心脚掌踩上地上的碎片,血滴从脚跟后渗出,雪白的瓷片上染上几朵血花。
尖锐的刺痛从脚底传来,雁容惨叫了声,完全忘却永安宫外还站着一个人,就在她低头去看刺破的伤口时,秦束宛若飞箭般的冲了过来,她只感觉身前有一道急风吹来,然后她手里的碎片就不见了。
回过神来,他便来到了她的面前,而她的双手已被他死死的控制住,美目瞪大,雁容仰首理直气壮的问道,“你个坏人,凭什么抓我?”
冷眸微收,秦束细致的观察着她,自醒来以后她说话做事突然变得很幼稚,就像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或许是朕多心了,雁容能醒来就已经是上天对他的眷恋,至于她有没有在骗他,他真的不在乎。
眨眼间君王轻微一笑,然后突然就蹲了下去,养尊处优的君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不怕被别人看到吗?
玉脚抬起,秦束一手握住她的脚踝,另一手将足根处的碎片拿掉,零星的碎片已扎进血肉中,渗出的鲜血模糊了视线,啊——
在雁容的一声叫喊下,君王取下了一小块黄豆大的碎渣,“还疼吗?”君王深切的询问道。
雁容揉了揉太阳穴,勉强的说着,“已经好多了,只是脑子昏沉沉的,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记不得了不是更好,有时候一些事就该选择忘却。”君王突然深情的说着,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就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束已将她抱起。
这位陌生人为什么会和她讲这么多事?他还冲她微笑,那笑容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也许他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好。靠近秦束的臂膀,雁容低眉轻语,“我是不是认识你?这种感觉好熟悉。”
“没有。”秦束让她坐在软榻上不要乱走动,而自己则在四处翻找着木质的药箱。
坐在软榻上的雁容听见了翻箱倒柜的声音,再看自己的足跟处,碎片扎的口子不算太深,但血还在渗出,除了走路有些障碍,其他的也没什么,是他过于担心了。
打开药箱,君王取出了一个灰白色的瓶子,里面应该是药酒,这不是活血化瘀的药吗?用来涂在雁容的伤口处,合适吗?
拔出红布塞,一股酒味散开在永安宫中,同时雁容的脸色也变了样,我立刻就明白过来了,秦束在试探她。
药酒里有酒,在伤口上涂酒,那绝对是刺心的疼痛,我不敢想象药酒涂在雁容的足跟处会有多疼,她会叫的有多惨烈。
最要命的是她还不能阻止,既然失忆了,那她以前学过的医术也应该不会再记得,用药酒擦拭伤口,她必定不会阻止。
反之,若果雁容没有失忆,她必定知道在伤口上涂药酒是错误的做法,就在她无意识中,让她露出破绽,秦束这么急着找药箱,不是在担心雁容,是在试探她。
君王又从药箱里取出一块白纱布,将瓶中的药酒倒在白纱布上,然后塞上红布塞,将瓶子放回原处。
闻到刺鼻的酒味,雁容就猜到了大半,他果真只相信他自己,既然秦束要试探她,那她就接受秦束的试探,不就是涂药酒吗?这点疼痛都接受不了,那她还要报什么仇!
抬起玉足,秦束看了雁容一眼,她还是没有任何举动,难道她真的失忆了!还是她看出来秦束在试探她?
手里的白纱布一点点靠近她的伤口,雁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一脸生疏的看着四周,没有要阻止的迹象。
关键的时刻到了,如果她没有骗他,就必须接受伤口上涂酒的痛楚,蘸着药酒的白纱布慢慢的接近足跟,秦束向她投来关怀的目光,他笑得一脸灿烂,就像三月里开的红花,可是这朵红花的颜色过分鲜艳,就像是鲜血滴在了花瓣上,红得极为诡异。
“很快就会好的。”温柔的声音传来,听着确是另一种感觉,雁容闭上了眼,她告诉自己很快就会好的,只要熬过这劫,秦束就会减轻对她的怀疑,再把她们藏身在东陵苑的事告诉金裕,让金裕救她们出来,她就可以安心的对付秦束了。
这么想是对的,可她忽略了一个细节,失忆后的雁容是受不住酒撒伤口的疼痛的,她必定会大声叫嚷出来,然后再一脚踢开他。
对,这样才是合理的做法,是失忆的她该有的举动,睁开眼的瞬间,白纱布恰好碰到伤口,药酒涂在伤口处,撕心的疼痛传遍全身,她没有去忍受疼痛,而是很自然的将疼痛感叫了出来。
“痛死了,你给我涂的是什么东西,我不要你碰我,给我出去。”虽然没有踢到秦束,但雁容很痛快的把药箱扔了个稀巴烂。发泄过后,雁容直指永安宫的宫门,让秦束出去。
见她这样,秦束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反而装出一副朕这么做是对你好的表情,“这点痛都忍不住,还想要割腕自杀,你还真是天真。”
“你……”雁容竟然无言以对,但又不服气,积压了大把火气的她咒骂道,“有本事你自己试试!”
伤口上还是火辣辣的一阵,扔完药箱后,雁容踮脚坐回了软榻上,哭天喊地的叫着,“呜呜,痛啊,痛死我了。”
“你怎么知道朕没试过。”君王坐到雁容身边,略有所思的回忆起过往的事。
那时的他才刚刚成年,与众多锦衣玉食的皇子们不同,秦束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他自荐上了战场,铁衣刀戈,金枪战马,上了战场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离别宴上母后递上一杯送行酒,他一干而尽,美酒入喉,一醉方休。这是他第一次饮酒,那夜他喝的烂醉,嘴里还念叨着雁容的名字。
翌日醒来,身上满是酒气,穿上护甲,带上银盔,猎猎风声下,他带着数万兵马一路北上。扎营驻站,商讨排兵布局,几月间将领们对这位年轻的皇子钦佩有加。
在远离皇宫的这段时间,杀敌是他唯一的乐趣,挥剑而下,血溅三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战场磨练了秦束的意志,让他变得更加强大,然而人总有大意之时。
二皇子带领的骑军遭遇到匈奴的偷袭,这次他们打的很被动,虽然打赢了,主将却身负重伤。
解下护甲,衣衫带血黏连在一块,他强忍着疼痛对一旁的将士说,“去拿壶烈酒来!”
军中创药急缺,要伤口不被感染,就只能另想他法,于是酒就成了创药的替代物。
双手拿起酒坛,秦束没有犹豫的倒了下去,浊酒从头顶灌下,直冲背后的伤口,衣衫淋湿,血流不止,很快一坛酒倒尽。
此后,每当身上有伤,秦束都会用酒擦拭,这是他最习以为常的事。
她说,有本事你自己试试,他付之一笑回答,你怎么知道朕没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