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抚河,微风拂岸,独立于舟头的男子素纱单衣,手拿纸扇,没有一丝皇族贵气,反而给人以微服私访游山玩水之态。
仙奉道长从舟篷中轻步迈出,给眼前之人敬了一礼。秦让一收纸扇,仙奉道长微微俯下的背便恢复直挺。
“秦公子,众所周知仙境是险境,为何只要我一人尾随?”深青色道观服在风中呈现诸多褶皱,宛如这河水的波纹,一道一道荡漾开去。
“一人足已。”风吹动着秦让鬓角的长发,长发浓黑似墨。淡看一眼,素衣黑发,宛如一幅泼墨山水画。
“难道公子有此等自信?”仙奉道长略带狐疑,淡淡的问道。
若没有自信怎么敢来冥河,秦让轻轻一笑,在仙奉道长的耳边轻声说道,“只要你肯助我,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是吗?”仙奉道长略加思索,阴暗的脸上露出狐狸般的奸笑,“那到时候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需要知道有什么,只需要知道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纸扇一开,江山跃然扇面,秦让敛起一丝笑容,掀开帷幕,步入舟篷,浩瀚缥缈的江面上只回荡着一句话,“他能给的,我也能给,他不能给的,我还能给。”仙奉道长听后也跟随秦让步入舟篷。
点点波光,渺渺烟雾,传闻中吞噬性命的冥河也并非想象的可怕,而那些关于仙境的传闻也是否属实呢?是否真的有花妖?是否真的要将她杀死,仙境才会显现出来?
星光点亮,已是半夜,风呼呼的吹起帷幕,刺骨的寒冷凝结每一寸肌肤,秦让思索着这些疑问,久久不能入眠,只希望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次日清晨,秦让醒来感觉昨夜的寒冷还未退却,心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预感对了,当秦让掀起帷幕走出舟篷时,发现夜晚笼罩的烟雾没有退却,反而更加迷蒙。
到了中午,层层白雾围拢着轻舟,让人辨不清行驶的方向。仙奉道长拿出了乾坤罗盘,但是指针摇晃不定,根本不能指明正确的方向。
“这该如何是好?”仙奉道长收起手中的乾坤罗盘,顿时陷入了沉思。秦束只是派他来刺杀秦让,但若传说属实,真有花妖,那自己可不想和秦让一同葬身在这冥河里。为今之计,是否要与秦让配合,共同战胜花妖,然后再乘其不备,坐收渔翁之利。
秦让倒是并不担心,仿佛这一切竟在他的意料之内,便随意脱口而出,“迷雾缭绕,可惜了这大好的风景。先停止前行,若明日这雾不退去,再想其他办法。”果真是游山玩水之人的心态,我倒要看看你明天能想出什么办法。
生死河上有七境,红境主拂尘,橙境主夜雨,黄境主久雾,绿境主瑶水,蓝境主轩月,靛境主碧云,紫境主瑶风。
秦让想要救小公主,那应该去紫境。紫境主瑶风在很久时就宣言,凡是有人能感动她,她就会帮那个人实现一个心愿。但是从她宣言到现在,没有人能感动她,或许是瑶风有点铁石心肠,也或许是没人能到达紫境,或许太多,其中缘由,不知起因。不会流眼泪,这点和我一样,等我脱离了深海冰窟洞,定要去会会她,看看我能不能感动她,让她流眼泪。
此时的轻舟停在红境的附近,如果这真算是上天安排的缘分,那便注定了是段孽缘。
傍晚时分,白雾未曾减退丝毫,反而更加浓密。秦让独立舟头,昏暗中看见有一个身影从舟篷中走出来,此人正是仙奉道长。
雾气围绕着仙奉道长深青色的道观服,“这迷雾越来越大,明天我也像现在一样站在秦公子的面前,恐怕公子认不出我了吧。”
现在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明天恐怕是谁都不认识谁了。仙奉道长的话暗藏玄机,我参悟着是否明天有一场好戏。
“事情不到最后是很难说的,这迷雾是,这人也是。”秦让的话更加有玄机,我的理解能力有限,参悟了半天也参悟不透。
仙奉道长倒是听出了点道道,“果真有把握,要知道这人不简单。”听了仙奉道长的话我好像瞬间明白了点,这人指的应该是秦束。
“若没把握,怎么敢来。”仅仅八字,简单明了。看来秦让是胸有成竹,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进入红境的。
红境是虚幻之境,凡人的肉眼是看不见的,这些在《百怪奇书》中也有所提及,想来秦让也知道。有这么大的把握,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是要看境主是否让你进去。现在你们被困在舟上,用不了多久就会粮草断绝,到时候就像其他来寻求仙境的人一样,身首异处,尸骨无存。别谈救人杀人了,危难当头,先保自己,才最要紧。
已是来冥河的第三日,琉幻镜中全是雾蒙蒙的一片,我都看不清他们的身影和轮廓,更别提他们自己了。真是符合仙奉道长所说的,到了明天恐怕公子认不出我了吧。
掀起帷幕,深青色道观服在白雾中若隐若现,仙奉道长从舟篷中出来,望着舟头一个暗暗的身影,“这雾真是越来越大,秦公子想到方法了吗?”
舟头幽暗的身影想必就是秦让,秦让似乎还存有玩乐之心,他淡然的看着雾气,轻吐话语,“这雾不退去,我能有什么办法?倒是仙奉道长你,若是怕有万一,便可自行回去。不过,怕只怕到时候任务没完成,不好向二皇子交代。”秦让的话语有一股呛人的辣味,他是想激怒仙奉道长吗?
仙奉道长并未被激怒,反而也表现出一副淡然不惊的样子,“秦公子不急,我又何须急,现在想着二皇子应该顺利登上皇位了吧,那公子心爱的雁容姑娘可就有危险了。”
“雁容,她已经死了。”秦让很坚定的回答。
五年前,秦让从烧焦的房屋中找到了她的尸首。那时大火将她的面容烧毁,秦让也是凭着她手上的银镯子,才认出了她。那是秦让过去送给她的礼物,镯子上刻有一个“容”字,是怎么也不会假的。也是秦让亲自把她埋葬在西山的一处小山丘上,因为雁容曾说过,她喜欢这里的风景。现在仙奉道长说她还没有死,秦让真的不相信,若她还活着,那么那个带着银镯子的女子是谁呢?
不可能,不会的,她已经死了,秦让坚信。
深青色道观服下露出一把匕首,这正是削铁如泥,令江湖人士畏惧的血九杯。仙奉道长慢步靠近秦让,“她没死,她就是服侍小公主的婢女雁容。才不过几年,真没想到你连她也认不出,看来你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我第一次见她,听到她的声音很是吃惊,可是她的容貌——”
秦让停顿了,真的是她吗?真如仙奉道长所言?她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明知道我可以帮她,可就是不来找我!
雁容真是秦让的软肋,想着一个人的时候,连身边的危险都忘了。此时的秦让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仙奉道长都把杀手锏使出来了,看来这一次秦让必死无疑。
“在五年前的大火中,雁容容貌被毁,是二皇子救了她,并带她到落山寻找医仙何风木。何风木想要帮雁容恢复原来的容貌,但被雁容拒绝了。于是,雁容就易容进宫——”仙奉道长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手中的血九杯露出一丝银光。
秦让陷入了沉思,这五年雁容受了多少苦,她为什么要拒绝何风木帮她恢复容貌?她为什么要进宫?她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她应该很痛恨我,若我在父王面前再求情,或许她的父亲就不会被处死,她也不会和她妹妹四处流浪,以致于在客栈中火烧身亡。
一段埋藏了五年的记忆,这个伤疤终于被仙奉道长揭开,于是仙奉道长在秦让的伤疤上撒着一遍一遍的盐。
迷雾中仙奉道长正在不断靠近,深青色道观服下的血九杯欲取秦让性命。就在道长正欲动手时,一阵轻柔的歌声从水面上传来。
顿时,白雾茫茫,轻歌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