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宜道了谢,容锦只是略略点点头,示意司机开了车门,看着定宜下了车往前走去,他方才让人调转了车头。
回程的路上,高志彬却打来电话:“容少,您若是对那丫头没兴趣,我可要下手了啊。”
容锦想到方才他提起高志彬时,定宜脸上畏惧又嫌恶的神色,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缓缓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对她没兴趣?”
高志彬一阵懊丧:“那么多美女争着抢着要和您好,您干嘛和我抢!我好不容易瞧见个喜欢的……”
容锦笑意更盛,却不再多说,直接挂断了电话,高志彬收了手机,心里越发堵了起来,那丫头不肯上他的车子,却偏偏上了容少的车子……
这还真是个看脸的社会啊!高志彬心情抑郁,对着车子后视镜照了照自己的脸,左右端详,爷长的也不差啊,那丫头怎么就看到他就见了鬼似的?
不由又暗暗后悔喝了点酒就着了那个小贱人的道儿,把那丫头也当成了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上去就要轻薄,人家讨厌他,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却说定宜这边走了三四分钟就到了自家所住的小巷子外,她一晚上经历了这样电视里才有的事情,早已心里又倦又怕,只想赶紧到家,守着鹿鹿和等等才好。
孰料,定宜一直这般低着头匆匆往前,竟没觉察到巷子口外面不远处树下停了一辆车子,而任司曜,正靠在车前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他瞧着定宜走过来,眸光一冷,旋即却是刺目笑意缓缓流泻而出。
酒吧外面她与高志彬一行的纠缠,及至最后上了陌生男人的车子,都恰好被任司曜给看了个正着。
他因着与苏明媛的婚事,整日心烦意乱,而怡菲又去了同学会,他自然只能出来买醉,怡菲所去的酒吧是二代们常去的地方,也是她命好,定宜刚把她送走,任司曜这边就才过来,堪堪让她逃了一劫。
可定宜和高志彬那些纠缠却被他给看在了眼里,后来定宜上了容锦的车子,任司曜更是又恨又怒,可心底却又有无法形容的感觉弥漫而出,他一路飚车抢先去了这里,等了十来分钟,定宜才姗姗回来。
而定宜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匆匆走着,甚至根本没看到他,更是让他心头生了怒火。
待定宜已经走过他身前,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步上前扯住了她的手臂。
定宜受了惊吓,冷不丁被任司曜扯住手臂,还以为又是高志斌,吓得一声尖叫,甩手将任司曜狠狠推开,已是骇的满脸眼泪。
她反应这般大,任司曜倒是一惊,下意识上前一步,抓了她肩膀细细看她脸色:“你怎么了?”
这一看之下,方才看到她颈子上一片血红,他一惊,转而声音里已经含了焦灼:“这是怎么了?谁弄的!”
定宜怔愣望着他,似乎有些迷茫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而方才的恐惧顷刻之间消散无踪,她仿佛是要崩溃了一般,忽地冲过去一下紧紧抱住了任司曜的腰,嚎啕的哭了出来。
他未曾想到她会忽然间这样,整个人仿似有些僵硬了一般立在那里,直到定宜哭的狼狈不堪,眼泪鼻涕都涂了他一身,他方才缓缓抬起手臂,然后,紧紧抱住了她瘦削到极致的身体。
定宜哭的整个人都在颤栗,说真的,她此时快到家,方才觉出后怕,而刚才任司曜突然的一下,更是几乎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才会崩溃了一般这样大哭起来。
“好了,都没事了,定宜……没事了。”
他叫她的名字,只觉得心在这一刻忽然就满了,全然的满了,他抱着她,她就在他的怀中,是那么真实的存在,浑然不似这三年来的每一个凄凉的噩梦,他喟叹,低头将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上,轻轻磨蹭:“定宜……”
他又叫她的名字,一声一声。
她的哭声渐渐的小了,却在轻微的打着嗝,他的心变的一片柔软,和从前的时光一模一样,她哭的厉害了,就会小孩子一样打嗝,他抱着她哄,喂她喝水,她在他怀里乖巧的像是一只小猫……
他曾经以为那就是一辈子,可谁想到以后会那样结束?
可这一刻他在抱着她,她安静的在他的怀中,他忽然不愿意再去想那些过去,他的心苦了太久太久了,他觉得这样很好,是真的很好。
他甚至连她过去的错都不愿再去追究,只是希望她可以永远在他怀中,不要再走开。
“我好害怕……”
定宜从他怀中缓缓抬起头来,最无助的时候,她依然觉得只有他才能给她最大的安心。
所以她失态了,可她却并不想快一点结束这一次失态。
因为她知道,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放纵自己亲近他。
她太苦了,苦到希望这拥抱可以天长地久,可她更清醒绝望的知道,这只是梦啊。
“发生什么事了?”任司曜轻轻抚了她的额发,因为哭的太厉害,她额上一层细汗,甚至把头发都****了。
她复又靠入他的怀中,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我前一段时间结识了一个朋友,说来好奇怪,她竟然和我有点像……”
说到这里,定宜忽地一顿,转而却是讥诮一笑:“但也是和我曾经很像,那女孩儿比我漂亮多了……皮肤很好,头发也很黑很亮,真的和那时候还年轻的我,像极了……”
她说到这些,任司曜原本并未在意,可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在定宜提到皮肤和头发的时候,他不期然的心里一咯噔,竟是想到了怡菲。
“她叫什么名字?”任司曜搂着她腰的手指忽然收紧了,可定宜此刻没有察觉到,她在他怀中换了一个姿势,柔柔开口:“她叫怡菲……”
任司曜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忽然之间仿佛被一只大手给狠狠攥住了一样,竟是差点都喘不过气来。
怡菲,怡菲!
她竟然会来找定宜,甚至还和定宜成了朋友!
她到底存着什么心?她心里又在谋算着什么?他大约是错看了这个女孩儿,不,也或许是富贵迷了人的眼,怡菲早已经变了!
定宜絮絮说着,一直说到今夜的事情:“怡菲吓的不轻,我瞧着都觉得可怜,也不知道她男朋友怎么了,把这么好的姑娘给气成了这样子,你说,若是她没给我打电话,我没及时过去,还不知道会怎样……”
任司曜到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
定宜蒙在鼓里,不知道怡菲的身份,可他却清楚的知道。
更何况,什么和男朋友吵架生气,根本是无稽之谈,只这一条,就坐实了怡菲今夜的动机不纯,任司曜心里窝着火,却在定宜面前不露分毫。
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担心她出事,可有没有想过,今夜若非有人出言相帮,你会面对什么困境?”
定宜一怔,她全身而退,哪里还能想这些没发生的事情,可任司曜这般一说,她倏然就出了一身冷汗,还真是不敢想,若那个高志彬真的要干什么,她一个弱女子,怕是除了死,再没有其他的出路了。
她从未曾怀疑过怡菲,直到此刻也是。
“以后记住,不管是谁的话,都不要轻易相信。”任司曜定定看着她:“你难道没有想过,那个怡菲就算是心情再不好,出去买醉,又怎么会和那么多男人在包厢里?”
定宜倒是根本没有想这一茬,略怔了一会儿,方才嗫嚅道:“或许她喝醉了,那些人不安好心把她带进去的吧……”
“这些,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定宜。”任司曜凝住她的眼:“你是个女孩子,以后,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想一想不好的结果,还有,怡菲这个女孩儿,以后你最好不要再和她亲近了。”
定宜心里虽有些想为怡菲辩驳,但又想到若是容锦没有出言,她或许已经被高志彬轻薄得手了,心里到底有了小小的怨气,这才真真是无妄之灾。
“还疼不疼?”任司曜看看她脖子上的伤,伤口不深,却很长,鲜血都在伤口处凝固了。
定宜摇摇头,可任司曜却还是执意带了她找了个诊所包扎了一下。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定宜疲惫不堪,回去的路上,两人也没怎么说道,待到车子停稳的时候,定宜的心中饶是痛苦万分,却也下定了决心。
“我明天……”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定宜却比他先说完,任司曜眸色一变,唇角却溢出愠怒:“温定宜!”
她这话什么意思?方才那个拥抱又是什么意思?她温定宜难道是把他当成傻子来戏弄了!
定宜早已抢先开了车门,跳下车子:“任司曜,方才,方才你就当我发神经了……”
她转过身,在夜色里微笑望着他:“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
这仿佛是三年后她第一次对他笑,那笑容,依旧是他梦里最熟悉的样子,可却仿佛比从前的笑容多了凄凉。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总会有这样的情绪,可他的心已经像是被架在火上烧烤一样,又疼又乱。
他定定望着她:“温定宜……”
她又是一笑,“任司曜,我是真的很希望你能过的幸福,你知道吗?你幸福就好了……”
她不再多言,转过身去,任司曜想要追过去,可她却已经加快了脚步向前跑去。
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很快就再也看不见了,任司曜一直怔怔的坐着,不知过了多久,路灯都灭掉了,他忽然极重的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而眼角却有了淡淡的水汽氤氲而出。
“颜回。”
任司曜拨了颜回的电话,“去查三年前的事,我要事无巨细,全都知道,她走之后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