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姐,你帮了我这一次,让司曜回来任家,我感念你的恩德,****在菩萨跟前给你烧香……”
定宜轻缓的摇头,嘴角那一缕淡到极致的笑意仿佛是风吹就会散去,“任太太,求你给我一点时间……”
任太太微微蹙眉,可到底还是点点头:“温小姐……长痛不如短痛啊。”
定宜闭上眼,重重点头,窗子外,有温暖阳光倾泻进来,正是冬日最好的时候。
任司曜出院的时候,已经过罢了新年了。
他恢复的还不错,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医生说了,以后等闲受不得什么刺激,不然就会头痛欲裂——这个头痛病,大约是落下了。
定宜越来越忙,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元宵节的时候,任司曜提出要她请假休息一天,他带她出去看灯。
定宜那时候正在喝粥,听了这话,忽地冷笑了一声,握在手里的筷子也被她重重拍在桌子上。
“定宜?”
任司曜吃惊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我没有你这么好的兴致,请假?房租,水电,吃喝拉撒,谁掏钱?你吗?”
她冷笑一声看着他,满面都是浮躁的怨气,仿佛,她早已隐忍了许久,隐忍到不能再忍。
任司曜以为她是工作太忙,心情不好,依旧是温柔笑着走过去揽住她的肩:“只是一天……不耽误什么,再说了,过节呢,总要休息一下……”
定宜心里仿若刀割一般,可却狠着心一把将他推开,她漠然的站起来,随手拢了一下微乱的头发:“任司曜,你想去消遣,你自己去吧,我没这个心情……”
“定宜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
任司曜耐着性子复又过来哄她,定宜却忽然转身把他的手狠狠拨开,她仿佛崩溃了一样,忽然对着他大吼起来:“任司曜你能不能让我安静的待一会儿?我明天还要去上班,我很忙不像你一样整日无所事事,我要挣钱,养活我自己,还要养活我的男人你知不知道?我忍你已经忍的够久了!”
她很恨的瞪着他,仿佛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任司曜站在那里,他的脸色渐渐发白,而唇角却是微微的抽搐起来:“定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啊,我怎么不知道!任司曜,我真是受够了!我原本以为跟着你会过上好日子,可如今你看看我被糟蹋成了什么样?我多久没去做过头发没买过新衣服了?哪个年轻女人谈恋爱是我这样子的?”
“我会努力……我说了我会养你……”
“养我?怎么养?靠你的那些画吗?”定宜忽然讥诮的笑起来,她几步冲到沙发后面,他的画架上还夹着一副半成品,她像是疯了一样扯下来,撕得粉碎扔在他的脚边:“就凭这些垃圾你怎么养我任司曜?我失望了多少次了你知不知道?没了任家,没了你父母,谁把你看在眼里?”
任司曜一双眼眸渐渐赤红起来,他双拳握的死紧,却连脊背都在颤抖,那被爱人看轻的羞怒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给吞没,他不知自己怎么克制住那些怒气,才没让自己的拳头落在她的脸上。
“你也这样想我……温定宜!你TM的也这样想我是不是!”
他低吼出声,整个人仿佛是暴怒的兽,定宜却看着他轻蔑的笑:“是啊,我原本以为,我跟了任家的少爷,以后要去过好日子了,却不料你竟然傻到这样的地步……任司曜,你为什么要和家里做对?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父母求助?只要他们一句话,你的画不就卖出去了?想卖多少就能卖多少,何苦让我这样没日没夜的辛苦工作养家?”
“我为什么和家里做对?我为什么不向父母低头?温定宜,我为什么这样你不懂?”
他一步上前,掐住她的肩膀剧烈摇晃起来。
定宜被他摇的难受,胃里翻滚着直想吐,她死命的想要推开他,可却没有力气,他的手指几乎掐在她的皮肉里,疼的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可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心更疼,疼的已经快要死了!
“我不懂……我只知道如今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我受够了,任司曜……我真的受够了……我们分手吧……”
定宜无力的摇着头,轻轻的,却说出了最刻薄绝情的话语。
任司曜望着她,目光渐渐的迷茫起来,这不是他的定宜,他的定宜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摇头,使劲的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按住她的肩,他迫着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眼睛,他急切的逼问:“定宜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逼你了,是不是我妈,是不是任家那些人逼你这样做的……”
“你疯了吗任司曜!”定宜拼力把他狠狠推开:“没人逼我,是我受不了了!我不想跟着你过穷日子了你明不明白?”
“我不信……定宜,定宜我们说好了的,我们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定宜看到他眼里的惶恐和受伤,那样让人难受的情绪几乎快要摧毁她的防线,她狠了心别过脸去,再不看他。
“别说笑话了任司曜,靠我们的双手么?一辈子租房子住?将来生了孩子也挤在这样的小公寓里?为了他的吃喝拉撒上什么学校发愁?任司曜……我不敢想,我想一想将来的情景我都觉得可怕……”
“不会这样的定宜,你信我……”
“怎么信你?你看看这么久了,你的画卖出去了吗?司曜……除非你接受你母亲的帮助……”
任司曜一口回绝,定宜苦笑了一声,转过身疲累的在沙发上坐下来,她胃里难受的厉害,方才喝的一点冷粥几乎都要翻涌上来了,她强忍了忍,喝了一口热茶,才觉得稍稍的好受了一点。
“那就分手吧。”
定宜淡漠的掀起眼帘,她看他一眼,却毫无温度。
任司曜站在那里,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却有了颓丧的姿态,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眸,此刻却蒙着厚厚的尘埃,定宜的心早已疼的木了,她如一具木偶一样坐在那里,她想,她真是不知道,自己的演技竟然这般的厉害,若是做演员,拿奥斯卡也不在话下了吧。
“你等着,你在家等着我,定宜,你等着!”
任司曜忽然开口,他说完就转身向外走,定宜听着他的脚步声飞快的远去,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骤然的散去,整个人犹如一个破布口袋一样扑倒在沙发上,她捂住脸,有冰凉的眼泪缓缓的落下来,司曜,对不起,司曜,你恨我吧,不,不要恨我,把我忘记了吧。
我们,本来就不该是在一起的人,我真是后悔,为什么不听母亲的话,齐大非偶,门当户对,老祖宗早已教导过我们了不是么?
任司曜从尘沣那里出来,立刻招手拦了出租车,他一路奔回家,跑着上楼,开门……
公寓里依旧是方才他离开时的样子,什么东西都没少,茶杯依旧摆在桌子上,还隐隐的冒着热气,可却不见定宜。
“定宜,定宜?”
任司曜冲到卧室门外,推开门,里面却依旧是空的,衣柜的门却在开着,他像是丢了心一样失魂落魄的走过去,他的衣服还在,她的却不见了。
任司曜忽然像是被人抽走了脊骨,整个人双腿一软,竟是差点跪坐在地上。
他的手里还捏着一张卡,那是方才,他去尘沣那里张嘴借来的。
里面有不少的一笔钱,他可以给她买房子,买车子,让她从此以后不用辛苦上班,他想好了,他不会再放不下少爷的架子,等明天,他就去关了画室,他去给人画画,他去教学生,他去办艺术班,总之他会挣钱养她……
任司曜忽然将那卡狠狠仍在地上,却仍是觉得不解恨,他抓起来,狠狠的折断丢出窗子外去。
他瘫坐在地板上,望着窗子外黑漆漆的夜空。
他想,他真是这世界上最可笑的人。
他曾经以为,亲生的母亲,相识多年的未婚妻,都可以骗他,这世上没人值得相信,可他却仍是愿意信她,可如今瞧来,却是她骗他最深。
他以为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吃苦也是甜的,可在她瞧来,大抵与他在一起也是因着他抹不去的身份吧。
是他太傻,真的以为靠两个人努力可以相守一辈子,却不知道,她追求的根本不是这些。
所以,他没有钱,他背弃了家族,他不接受家人的帮助,她看明白了,失望了,及时的退步抽身了……
任司曜抬手一巴掌狠狠在自己的脸上,却渐渐的笑出声来,温定宜,温定宜……
谢谢你让我及时清醒了,谢谢你没让我一直做一个傻子一辈子。
我不会再厌弃我曾经深恶痛绝的一切,是你让我明白了,最肮脏的,却是最让人趋之若鹜的!
定宜拉着箱子走了很久,她把他们两人余下的全部存款都拿走了,虽然只有两千多块,做不了什么事,可是,若他知道了,一定会对她更失望更厌恶几分吧。
那就好,那就快点回去,快点继续他原本的人生,快点把这样窝囊懦弱的她给忘的干干净净!
定宜找了一个小宾馆住下来,她胡乱洗了个澡,裹在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她以为她会睡不着,却没想到竟是一夜无梦。
早晨是被电话声给吵醒的,定宜看了一眼,是鹿鹿打来的,她不想接,可鹿鹿那丫头却是疯了一样连续不断的打着,定宜无奈的叹了一声,干脆关了电话。
她坐起来想要下床,可是一阵天旋地转袭来,而胃里更是翻江倒海样的一阵难受,定宜再忍不住,弯腰就吐了出来,一地狼藉……
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吐出去了一样,定宜难受的整个人都伏在床沿那里直不起身子,直到把肚里的东西吐空,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定宜才觉得稍稍的好受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