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司曜说着,又回头去看定宜,目光却是渐渐温柔下来:“我想亲口对她说对不起求得她的原谅,我想和她在一起,好好的待她……”
“伯母。”任司曜眸光认真无比,望着温母,一字一句说道:“求您成全。”
“陈全?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若是真心为她好,怎么会给她这样的难堪?更何况,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可陈家却是知根知底,你说会对定宜好,我又怎么能相信?”
温母做了一辈子公务员,自然不是平头老百姓那样好糊弄,不过几句话,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她这样字字句句逼问,任司曜也不恼,依旧是诚挚说道:“我如今就是说什么,您大约也不信,但看以后……”
“以后……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温母微微一笑,客套却又疏离说道:“任先生这般年轻,不愁没有良缘,今日是我女儿的好日子,请您高抬贵手……”
定宜忽然轻轻叫了一声,温母一愣,旋即却是看也不看女儿,依旧面色沉静对任司曜说道:“我们也不计较您今日的唐突之举,任先生还是就此离开吧……”
“定宜!”温母说完,也不看任司曜的脸色,直接对着女儿低喝一声:“齐大非偶,我从小怎么教导你的?你和陈楠已经是未婚夫妻,只差一场仪式而已,如今这般胡闹,是想让我和你爸爸伤心不成!还不过来!”
母亲的怒火已经昭然若揭,定宜心头一凛,泪珠儿滚滚而下,可站在那里,却是不能挪动一步。
她知道齐大非偶,任家家大势大,任司曜是天纵贵胄,而她呢,那么的普通平凡,可是,她总归还是想试一下,他待她,终究是不一样的,不是么?
人活一辈子,若是不能同喜欢的那个在一起,纵然是锦衣玉食,又有什么趣味儿?
“定宜!”温母的眼泪滚滚而下,她一辈子阅人无数,自然能瞧出面前这个年轻男人的出身不平凡,定宜太单纯,太乖巧,她不知道人间险恶,也不知道豪门里的那些龌龊,她如今这般年轻,只会幻想爱情的美好和未来的幸福,却不知道,这一路走来,到底有多么的艰难。
她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她的掌中宝,她不想让她去过那样的日子,有什么比平凡的烟火夫妻更幸福呢?
她蹉跎了那么几年悟出来的道理,只恨不得女儿立刻就能想明白才好。
“定宜!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温母脸色雪白,显然是气的狠了,整个人都在抖,定宜挣开任司曜的手,哭着扑过去在温母怀中:“妈……对不起,对不起……可我真的不喜欢陈楠,我不想和他订婚,我不想一辈子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妈妈,求您成全我吧……”
“定宜你说什么?”陈楠有些怔然的望着自己的准未婚妻,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些话,她说,她不喜欢她,不想嫁给他!
这些日子,他以为她是性子太害羞太内向的缘故才和自己这么疏远,他以为等到订了婚,慢慢的就好了,可却没想过,她竟然从来都不喜欢自己……
“你给我争点气!”陈母气的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伸手把儿子拽了回来:“不就是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值得你这样失魂落魄的?她不想嫁,我们陈家还不想娶呢!走,跟我回去!”
陈楠站着不肯走,陈母气的冷声笑出来:“瞧瞧,你们温家养出来的好女儿,让两个男人争来争去,真是丢死人,我今儿也不多说什么,你们让我们陈家名誉扫地,不给我们拿个说法出来,咱们法庭上见!”
陈母死活扯着陈楠进电梯,温母抱着定宜哭的泣不成声,又恨恨的捶打她:“你怎么就这么胡闹?你是不是存心要把妈妈气死?陈楠有什么不好?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伯母您别打定宜……”任司曜眼看着温母哭着捶打着定宜的后背,而定宜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哭,他心疼无比,走上前把定宜护在身后:“伯母您若是生气,就打我吧。”
“任司曜……”定宜吓坏了,下意识的想要把他拉过来,可任司曜固执的站着不动,温母气恨之下举手就想往他脸上打去……
“妈不要……”定宜急的不得了,任司曜的性子她多少也是了解一点的,他是个多么心高气傲的人,若是挨了母亲这一巴掌,纵然是他不说什么,可终究心里也会有个疙瘩,她不希望她至亲至爱的人之间,变成这样子……
温母纵然心里对他又恨又怨,可这么多年的好修养,还是让她放下了手,她低着头,不停掉泪:“定宜,你别后悔。”
定宜哭着摇头:“妈妈,您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温母含着泪望着女儿:“定宜你清醒点,妈妈去陈家道歉,你和陈楠还好好的好不好?妈妈看得出来,陈楠对你是真心的……”
定宜只是摇头:“是我对不起他,可我的心里,我的心里有了人了,妈……我没有办法接受他……”
任司曜轻轻把她揽入怀中:“伯母,我不会让定宜受委屈的,我也不会,让她后悔今日做出的决定……”
每个人在说出承诺的誓言的时候,都是真心的,仿佛他们真的可以预知将来一样。
而每一个人在背弃誓言和承诺的时候,亦是真的,仿佛曾经所有的美好过往,都只是过眼云烟一样。
在这一刻,任司曜定然是真心的说出这样的话语来,在这一刻,他是真的希望和定宜,一起走过这一辈子。
可是未来,永远有着无可预知的万种可能,而他们,只能放任命运的巨轮,无情的碾踏过他们的身体,将曾经那么熟悉而又彼此信赖依偎的彼此,变成血肉模糊的一片。
这一场风波来的快,消停下去却要很多的时间和另外一件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出现。
城市太小,走出去几乎大家都脸熟,难得出一件这样的八卦事,到哪都有人议论。
陈母又不是个省油的灯,拿了一笔补偿费,还不肯放过定宜和温家,只把她形容的婊。子都不如。
温母连着休了一周的假,温父也是门都不出,更不用提定宜。
上班是不可能了,连出门都是难事,她脸皮薄,受不得别人的指指点点,一家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让她跟着任司曜离开的好。
既然他们铁了心的要在一起,那么定宜和他去哪里,不是都一样?
任司曜更是不能蹉跎在这个小城市里,他和定宜说了,他们回去,租一个小房子,定宜不想上班了,就在家里待着,他继续画画,总能养活她。
幻想勾勒出的未来,总是那样的美好而又诱人,更何况,定宜怕的从来都不是吃苦两个字。
预备离开小城的前一天,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一大桌子的饭菜,可却没有一个人想要动筷子,温母自始至终都在掉眼泪,絮絮对着任司曜念叨:“定宜她性子太软弱,受了委屈也不肯讲的,你们但凡有了什么小矛盾,一定要说出来,千万别憋在心里……”
“定宜自小就重感情,她愿意为了你承受这些,那就说明她心里真的很在意你,司曜……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伯母也能看得出来你心气高,但求你看在你也喜欢定宜的份上,千万多包容她一些……”
“您放心吧。”任司曜不是爱说冠冕堂皇话语的人,他心里有了定宜,自然是会好好待她的,这些话,哪里还用温母一一的交代?
离别的前夜,定宜依旧是和母亲一起睡。
这几日晚上,她早已把和任司曜之间的一切细细说给了母亲知道。
温母知道的越多,越是为她担心,男人的爱从来都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任司曜可以为了她放弃自己无辜的未婚妻,将来,何尝又不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呢?
可定宜已经沉浸在幸福中无法自拔,她身为母亲,又怎么能再一次一次的泼冷水?
只希望,他真的对定宜一片真心才好。
“不管怎样,定宜,妈妈有一句话你一定要好好记着,没有承诺之前,千万不要把自己轻易的交出去……”
温母说着,又觉得自己这话太可笑,女儿就要跟着人家离开了,年轻男女住在一起,怎么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她心里犹如刀绞,却还要一字一句的告诫女儿:“纵然是你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你千万记住,没有结婚,不要让自己怀孕……”任司曜对定宜就算是真心,可任家父母那里,显然是道难关,温母是个聪明人,瞧得出来任司曜这次大约是和家里决裂了,不然,又怎么会提出两人出去租房子住?
“妈……您说什么呢!”定宜听的面红耳赤,腻在温母的身上撒娇,温母抚着定宜柔顺的头发,轻轻叹息:“傻孩子,你还太小,你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哪怕是将来……”
哪怕是将来真的有什么变故,至少,至少还可以有健健康康的身体,然后收拾心情,重新来过。
一大早天色蒙蒙亮,温父就在厨房里给一家人做早餐,因着任司曜早晨惯吃西餐,温父又骑着电车跑出去买回来。
可众人都没有胃口,温父红着眼睛劝女儿多吃一点,定宜努力的把爸爸刚炸好的小油条塞进口中,却味同爵蜡一样,咽下去都难。
“又不是不回来了,以后,你想爸妈了,我们就一起回来。”任司曜不是个擅长安慰人的性子,可定宜哭的实在伤心,他心里也不好过,只得拥了她,低声的劝慰。
定宜上车离开那一刻,温母终是忍不住,哭着靠在了温父的怀中。
母女连心,外人也许会艳羡定宜竟然会和任司曜在一起,可是做母亲的,永远疼惜的只是女儿会不会受委屈。
一直到了市里的机场,定宜的眼泪都没有停息。
任司曜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一直把她抱在怀里,一路都没有放开手。
他们直接去了租好的房子,预备回去的时候,任司曜已经先拜托了尘沣帮他们在定宜的大学附近租了一套小小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