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鹿不期然他会这样说,倒是愣了一下,可心里却已经有了微微的松动,只是……终究任司曜是订过婚的人,她们这般做,倒好似在道义上说不过去一样……
但定宜何其无辜啊?她根本就不知道任司曜订婚的事情……
如今想来,她自己咽下所有委屈悄然离开,也是因为她不愿做违背良心和道德的事情的缘故吧。
鹿鹿越想,就觉得越是心疼,心里对任司曜的怨气就更深重了几分,不由得赌气说道:“你说的好听,到时候别人还不是只会骂定宜是第三者,任司曜,你要是真心的,那就解除了婚约再去找定宜!”
“鹿鹿……”萧然觉得鹿鹿这样说还是有些过分了,她自小这样的事情也见的多了,多少也能了解任司曜身不由己的苦衷,可鹿鹿却未尝会明白。
任司曜却只简单说了一个字,转身就走了。
孟行止和徐尘沣彼此对望一眼,却都是有些隐隐担忧。
他们出身在这样的家庭,自然明白任司曜做出这样的决定,会掀起多么巨大的风波,可是,他们彼此也明白,若换成他们是任司曜,大概也会做出这样如出一辙的决定吧。
小县城最好的酒店是一家开业刚刚一年的四星酒店,装潢倒是还不错,只是价格相对来说有点偏高。
陈楠家境算不上多好,可却还是十分大方的选择了这里举行订婚宴,他们这边的亲戚加上定宜那边的,再怎么少也开了七八桌的宴席,这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陈母就有些不高兴,儿子一向老实巴交的,也听话也节约,怎么忽然的就转了性子,这样糟践起钱财来。
可陈楠执意如此,陈母也无可奈何,但多少对定宜还是有了成见。
到订婚的那一天,陈母的脸上也没有喜色,定宜的爸妈瞧着未来的亲家这样,也有些隐隐的后悔,只是,马上亲朋都要来了,就算是要反悔,却也来不及了。
定宜正在酒店的房间里化妆,小县城的风俗,订婚时也要打扮一下,穿上小礼服戴上新首饰的。
礼服并不是什么牌子,陈母死活非要在影楼租赁,陈楠之前因为酒席的事情惹的母亲不高兴,这点小事也就妥协了。
定宜望着那有些发黄的白色小礼服裙,还有配套的亮闪闪的假首饰,终究还是有些微微的心酸。
她并不是贪慕虚荣的女孩子,哪怕是淘宝买一套一百多块钱的,她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只是,这样的人生大事跟前,她不想穿被人穿过无数次的衣服,终究也不算矫情。
可事到如今,定宜也只有望着那微黄发皱的裙子苦笑。
她换好了衣服,陈楠妹妹的一个玩伴是在影楼化妆的,就特意的过来帮忙,那小女孩儿打扮的非主流的样子,化妆技术也不怎么样,定宜看着自己眼皮上亮闪闪的眼影,还有打在颧骨上的两团腮红,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声抱歉,就去洗手间卸掉了脸上的妆。
那女孩儿见她这般,立时就发怒了,提了自己的化妆箱摔门就走了,陈楠的妹妹也不高兴,和自己的玩伴们追了出去,房间却清静了下来,只余下定宜一个人。
她对着镜子,随意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定宜对着镜子笑了笑,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儿也对她笑了笑,可那笑,却是要多苦有多苦。
定宜只觉得鼻腔一酸,再忍不住,伏在妆台上无声的哭了出来。
有叩门声笃笃的响,定宜强忍住满腹的酸楚,胡乱擦了擦眼泪,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瞧着并不太看得出哭过的痕迹,这才起身过去开门。
她以为是陈楠那边的亲戚或者是她的亲朋,可孰料一拉开门,自己也呆住了。
任司曜风尘仆仆的站在外面,一向整齐服帖的头发都是微乱的,胡茬也没有清理,衬衫也是皱的,他站在那里,眼睛熬的有些发红,不知是连着赶了多久的路。
“你……你怎么来了……”
定宜话未说完,任司曜却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定宜,对不起……”
他的声音低低的在耳畔响起,那么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定宜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哭着死命的推他,想要从他的怀中挣出,可他抱的那么紧,哪怕是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都没能挣脱半分。
“你来做什么……任司曜……我要订婚了你不知道?你放开我……”
定宜只觉得压在心里这么久的委屈,忽然之间全部的释放了出来,她哭的不能自持,眼泪鼻涕都糊在了他的肩上。
他是多么爱干净的人?可却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他抱着她,只觉得一颗心忽然就安定了。
这么多年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快乐,他以为他会这样一直过下去,到有一天悄无声息的死去也没人知道。
可遇到了她,他方才知道,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快乐可言。
他亦是从不知道,心里满满的那种感觉,竟会这般的让他感觉愉悦。
他想,他不会再放开手的,大约是第一眼看到她时,心里已经有了她的位子了,可他对待感情实在太白痴,竟是直到那么久的后来方才知晓。
“订什么婚?我没有答应,你和谁订婚?”任司曜更紧的抱住她,他的手穿过她乌黑微凉的发丝,贴在她单薄裸露的背上,那掌心是微热的,却烫的她整个人都哆嗦起来,所有的防线和故作的坚强与抗拒顷刻间荡然无存,她的身体骤然的柔软下来,哭的声音也呜咽起来。
“定宜,跟我走,好不好?”
任司曜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的认真而又坚定,定宜恍惚的应了一声,仿佛明知道前面的路满是荆棘,可却也忍不住想要孤注一掷的去试一试。
只因为身边的那个人,是她留在心里的那一个。
“去哪里?”
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孩子一样的可怜和娇弱,他心疼的抱住她,低头去给她擦眼泪:“去哪里都行,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定宜又哭起来,眼泪扑簌簌的落,可心底却开出了那么愉悦的花朵。
只是,那愉悦还没持续多久,她忽地想到什么,一下将他狠狠推开,心像是被刀子绞着一样疼的厉害,他已经订婚了啊,他有未婚妻了,她算什么呢?她在外人眼里,大抵就是不折不扣的小三吧,谁会去在意当初的她多么的无辜呢?
“你走吧任司曜……你已经……你已经有了未婚妻了……”
定宜觉得舌尖上都弥漫着苦涩,她转过身,逼着自己硬了心去关门,任司曜伸手阻住她:“我来时答应过鹿鹿,不会再让你背负任何骂名,定宜,我和苏明媛已经分手了。”
他不想再去提那一场闹剧一样的过往,不管他付出了什么代价,总算是恢复了自由身,终究不算一无所有。
“任司曜……”
定宜有些呆呆的看着他,她从没有想过,任司曜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定宜……你在干什么?这位是……”
母亲的声音忽然惊惶的响起,定宜一怔,下意识往任司曜身后看去,母亲父亲还有陈楠,陈楠的母亲,阿姨,都站在电梯出口那里,有些吃惊的望着她和任司曜。
“定宜,他……是你的朋友?”陈楠几步冲过来,有些戒备的看了任司曜一眼,却依旧温声的询问定宜。
陈楠轻轻握住定宜的手,眸光温柔而又透着隐忧,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外形实在太醒目了一些,而他和定宜方才相处的情形看起来,更是好似关系不一般。
定宜下意识的挣开陈楠的手,又堪堪往一边退了一步,虽是平日里她对他的亲近也向来如此,可此刻,陈楠眼底却是浮出了一层微微薄怒,而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紧紧攥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定宜你在干什么?你和这人拉拉扯扯的,把我们陈家的脸往哪儿搁?你不要脸,我们陈家还要脸呢!”
陈母忽然冲过来,一把把儿子拉到身后,又怒其不争的狠狠瞪他一眼,这才对着定宜嚷嚷起来。
定宜的脸上浮出难堪,咬了唇目光中隐约有了水色,任司曜脸一沉,伸手握住她手臂把她拉到身畔,一双眼眸冷寂盯住面带愠色的陈母,薄唇微启:“说话给我放尊重点!”
“尊重?你若是知道尊重,拉着别人未婚妻算什么?”陈母又羞又怒,对于温定宜这个儿媳妇,她的心态是十分矛盾的,一则因为她各方面条件都很好,讲出去确实有面子,可二则,自己儿子像是失心疯了一样,对温定宜言听计从,她这心里就觉得不舒服,连带着对温定宜也看不顺眼起来。
“订婚仪式还没举行,算什么未婚妻?”任司曜讥诮一笑,感觉到定宜站在他身侧瑟瑟发抖,他干脆将她揽入怀中,冷冷说道:“定宜是我女朋友,我今儿来就是带她离开的!”
陈楠当场恼羞成怒,举了拳就要去打任司曜,嘴里吼着:“你TM的欺人太甚!”
定宜吓的眼泪都掉下来了,“陈楠不要……”
可任司曜揽住她,只是一抬手,就轻易捏住陈楠挥来的手腕,毫不客气的把他推开在了一边。
陈母眼见儿子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当即就向着定宜的方向弯腰撞过去:“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我今天和你拼了……”
任司曜微微蹙眉,正待要拉着定宜闪开,可冲过来的陈母却被人硬生生拦住了,温母看了定宜一眼,面色尚算平静,又温声对陈母说道:“您先息怒,什么事都该说清楚的好,待我问过定宜,不管怎样,都给您家里一个交代。”
“定宜,你给妈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先生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不许隐瞒!”温母脸色一沉,看着女儿的眸光里,到底还是有了不赞同的隐怒。
“妈……”
定宜的声音微微颤抖,却是咬着嘴唇不知说什么的好,任司曜握了握她的手,“我来说。”
他转身望向温母,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伯母您好,我叫任司曜,与定宜是在A市时认识的,我很喜欢定宜,却因为一些误会伤害了她,才导致她不告而别,我找了她很久才找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