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道长为何要我们去大名城?”
道长并不回答,而是默默的将《妖兽志》和那扁圆盒子一起用布包好并打成包裹;然后又将兽牙挂在冷小山的脖子上。
“小山,你不必多问原因,快去换身便服带上这些东西下山去。见到了白崇真之后,对他说出‘红泥’二字便可。”
冷小山不由的愣住了。十五年的朝夕共处,他很清楚道长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
“道长待我如同严父。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他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双膝跪地给道长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道长,您自己也要多加保重!”
回到自己房间后,冷小山换了身粗布衣服;将脖子上的兽牙塞进衣服里,背起包裹离开了五柳门。
直到冷小山走远,道长才自言自语道:“小山,虽然你不是我所生,我却一直视你如己出。希望你和青桃能一世平安。”
已经走出山门的冷小山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忍不住回头向山门内看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快步向山下跑去。
走过了一段盘山路,他忽然看见一高一低两个人站在路口。二人的相貌清晰可辨,正是陶三里和青桃。此时他距离二人还有四五百步,平时这么远的距离根本无法看清人的相貌。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先天境界让我目力大增。”
想到自己已经达到了先天境界,他心情很快变好起来;脚下不由的加快了步伐,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二人面前。
陶三里一如既往的表情严肃,手中拿着一个装银钱的小袋子;青桃则背着一个青花布包裹,神情茫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山,沿着这条路一直向东,百里外就是大名城。这是路上的盘缠,你收好了。青桃就交给你了!”
冷小山收好钱袋,对陶三里行了个礼,然后拉着青桃便要离开。青桃却甩开了他的手,独自向前跑去。就在她跑开的一瞬间,冷小山分明看出她的眼圈红了起来。
“村长请放心,我冷小山一定会保护好青桃!”
掷地有声的说完这句话,他飞快的向青桃追了过去。
冷小山虽然只有十五岁,毕竟是两世为人,心性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好让让青桃发泄一下心中的情绪;因此他始终落在青桃五六步之外,不紧不慢的跟着她。
就这样跑了一炷香的工夫,青桃体力不支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索性坐在路边失声痛哭起来。
冷小山虽然对女孩子谈不上什么经验,但也知道这时候去安慰她,她只会哭的更厉害。于是,他就站在青桃的身边静静的看着她。
知道青桃是道长的女儿之后,他越发感觉到青桃的眉眼之间有道长的影子;心中不由涌起了一阵好好保护她的冲动。
等青桃哭的差不多了,他把那方丝帕递了过去;故作轻松的说:“青桃,我觉得你不应该叫‘青桃’,应该改名叫‘红桃’才对。”
“冷小山,你胡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眼睛一定会肿得像两个红红的桃子。”
青桃脸上挂着泪珠,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嗔怪的瞪了冷小山一眼,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丝帕,展开正要擦眼泪;忽然惊奇的说:“冷小山——你怎么把名字写在手帕上了?”
“这上面的字不是我写的。这块丝帕是道长在我下山前交给我的,说是十六年前我父母留在襁褓中的信物。”
他的神情十分平静,仿佛再说别人的事情。
青桃楞了一下,幽幽的说:“原来你和我一样可怜,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冷小山暗自吃了一惊: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他试探道:“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村长不就是你爹吗?”
“其实,我是爹捡来的孩子。虽然爹娘待我比亲生的还要亲,但是我知道我并不是他们的骨肉。只是为了不让他们为难,我故意装作不知道这些。”
“那你认为,村长让你离开桃花村是不要你了吗?”
青桃摇摇头:“虽然爹不肯说出让我离开的原因,但我知道他绝不会是不要我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说着,她看着冷小山,认真的说;“你也别怪你的父母。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我想,他们把你送到五柳门一定是迫不得已。”
说完,她把丝帕小心的叠好还给冷小山。
冷小山松了口气:没想到青桃如此通情达理。换做别人,正值叛逆的年纪,恐怕会连全世界都一起怨恨起来。
“对了,你知道咱们为何要去大名城吗?”青桃追问道。
冷小山双手一摊,苦笑道:“其实我和你一样一无所知。咱们先别管那么多,等到了大名城的出云剑庄或许就知道原因了。”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隐约觉得:道长突然让他带青桃离开桃花山,多半和那混蛋哥仨遇难有关。
那哥仨是在六年前进入五柳门的。虽然他们是道长的弟子,但道长对他们始终是一种疏远的客气。从道长对他们的态度来看,这哥仨的背景应该很不一般。
青桃茫然的楞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对了,还没有谢你昨天救了我。”
“小事一桩,不值一提。再说平时你对我那么好,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青桃小脸一板,“别臭美,谁对你好了?看你平时老实巴交的,这么会儿工夫怎么变得油腔滑调的?”
冷小山一本正经的说:“环境能改变人,我这也算是被逼良为娼吧。”
青桃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别耍贫嘴了;快点儿赶路吧!”
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男女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把背井离乡的不快抛到脑后。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前面横亘着一条浅浅的小溪,水面上有一个小小的石板桥,桥边有一块平坦的卧牛石。小溪的另一侧有一个三岔路口:向东去往大名城,向南是去往七里庄,向北则去向另一处山区。
青桃指着向南的岔路说:“沿着那条路走上半个时辰就到七里庄了。我有大半年没见过大姐了,真想去看看她。”
青桃有三个姐姐,大姐二姐都嫁到桃花山外;只有三姐嫁给了本村的秀才陶知秋。
“以后会有机会的。”冷小山安慰说,“你累了吧,要不咱们先休息一会儿?”
青桃点了点头,“我带着干粮呢,我们坐下来吃点东西再走。”
听她这么一说,冷小山的肚子条件反射似的咕咕叫了起来。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皮:“嘿嘿,我下山时走的匆忙没带干粮,只能吃你的了。”
青桃白了他一眼,“什么你的我的,分那么清楚干嘛?”
他们走到卧牛石前并肩坐下,青桃打开包裹,露出了一摞烙饼。
“这是三姐烙的葱油饼,来尝一尝。”
冷小山不客气的抓起一张大饼,几口就吞下肚。
“真香——”
青桃惊奇的看了他一眼,把包裹向他面前推了推,示意他接着吃。
当青桃刚吃了一角饼时,冷小山已经把包裹中的一半烙饼全部吃掉;数量足足有八张之多。要知道,这一包大饼可是他们路上的全部干粮,一张饼足有一斤多!
他的食量原本虽然也不小,却远不及现在这么大。因为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后,身体的新陈代谢速度倍增,除了需要采集大量的天地灵气之外,食量也会随之大增。
青桃睁大眼睛楞了半响,担心的说:“小山,一下子吃了这么多饼,不会把你撑坏吧?”
“嘿嘿,不碍事。我们习武之人,食量自然比常人大的多。再说我把自己的那一半吃光,也是为了给你减轻重量。”
青桃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又拿起一张饼:“我吃不了多少,你接着吃吧。”
“不用了,吃的太饱动作就会慢。要是遇到山贼什么的,跑都跑不掉。”
青桃柳眉一挑,“坏蛋,就知道吓唬人!这光天化日的,哪来的山贼?”
青桃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有些担心的四处张望了一番;身体也下意识的和冷小山靠的更近了。一阵少女特有的体香,悄悄的钻进他的鼻孔里。
冷小山心中一阵狂跳,忍不住生出要把青桃揽到怀里的冲动。不过一想到青桃是道长的女儿,他连忙控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
“别怕!有我冷小山在,三五十个山贼不在话下。”他装模作样的摆出一个架势。
“知道这叫什么吗?五柳门的绝学拂柳掌。不是跟你吹:拂柳掌我已经有六成火候,这一掌下去能打翻一头大牯牛。”
“嘻嘻——我看你就是吹大牛!听大勇哥说:你们几个小道士练的都是花架子,四个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他一个。”
冷小山正要反驳,突然觉得身后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他的耳力今非昔比,听得到很多以前无法听到的声音。他转身一看,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桃花山方向急速奔来。
那个身影越来越近,青桃惊喜的喊道:“好像是大勇哥!”
陶大勇——他怎么来了?我和青桃离开桃花山之事只有道长和陶三里知道,难道他是陶三里派来的?看他奔跑的速度像是练过轻功,难道他并非只有蛮力的莽汉?
“真的是大勇哥!”
青桃正要高兴的迎过去,冷小山一把拉住她的小手。
“青桃,我觉得有哪里不对,你站在我后面千万不要乱动。”
“你别疑神疑鬼的,大勇哥又不是外人。”
冷小山一时无法解释,只好用力把她拉到身后。
“你爹把你托付给我,你必须得听我的!等会儿陶大勇来了,你什么都不要说;我来问他。”
他的表情严肃的有些可怕。青桃不满哼了一声,却不再乱动。
没过多久,陶大勇已经跑到他们几步之外停了下来。
如此急速奔行,他的脸色不变、气不长出,完全不像是没有内力的勇夫。再看他的体光是一种很浅的红色,显然修炼过内功且功力不弱。
“原来这小子一直在隐藏实力,其中必有猫腻!”
冷小山暗自聚气于督脉,表面却故作惊奇的问:“大勇,急急火火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陶大勇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对站在他身后的青桃说:“青桃,村里出事了,义父让我接你回去。快跟我走吧。”
说着,便伸手去拉青桃。
冷小山护着青桃向后退了一步,反问:“村里出什么事了?”
“小杂毛,管你屁事?给老子闪一边去!”
“大勇,你不说明村里出了什么事,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青桃忽然语气坚决的说。
陶大勇那貌似憨厚的四方大脸忽然变得狰狞起来。
“小丫头,现在由不得你了。等我先杀了这小杂毛再来收拾你!”
说着,他手掌一伸,掌心隐隐显出一片暗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