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晨曦之中,伴随着踢踏的马蹄声从行宫左侧空旷的街道上传来,两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马车在数名劲装侍从的护卫下缓慢的来到了行宫门口,停在了门口旁的石阶右侧。
“烦请帮忙通报,林家仆役,受命前来给我家老爷扬州巡盐御使林海林大人送信。若老爷没空,见老爷的随侍也是一样。”停稳的马车上,走下一名少年,对着行宫门口的侍卫等人说道,边说边将一个明显很沉的钱袋递到了明显是头的武丹面前,对他们按在兵器上的手和高度戒备的神情全都视而不见。
接过面前的钱袋,武丹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和石阶下的马车,说了一声请稍等便转身进了行宫。
知道林海正在御前侍驾,本就要到御前侍驾的武丹进了行宫便直接到了御前。
“武丹,你今天怎么晚了?”见武丹过来,知道武丹职责,发觉他到的比平时晚的康熙帝出声问询原因。
“回陛下,奴才在行宫门口遇到了点事,所以来晚了。”
“什么事?”
“奴才在门口遇到有人驾着两辆马车在门口求见林大人。来人自称林府仆伇,说是受林府管家之命送信而来。赶车的是位十多岁的武功不弱的少年,从马车上下来与臣答话的是一位武功极高的十多岁的少年,马车旁还有数名同样年少的武功不弱的侍从骑马随从护卫。臣不敢擅自做主,特来回禀。”
“哦?林卿?”
“奴才在。请问武大人,那马车和那些少年可有什么特别之处么?”御前侍驾,知道武丹语中未尽之意,也明白皇帝想知道什么的林海出言询问。
“特别之处?不知林大人说的特别之处指的是?”
“马车车身可有什么特点,少年们的衣着服饰可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知武大人可有注意到?”
“特别之处?那些人都是一身墨色劲装外罩同色的斗篷,特别之处?还请林大人明示,您说的特别所指为何?”
“那些少年们以何物束发,身上的斗篷的衣领可有什么特别的装饰没有?除了挂有灯笼外,马车四角可挂有什么特别之物?”
“是荷花。少年们都是以紫色莲花样的头冠束发,发冠两侧各簪一个头部嵌有水晶莲花下坠珠串的碧玉发簪,斗篷领口的系绳上坠着一个荷花样的玉饰。马车四角各挂着一个木雕的荷花,灯笼是挂在荷花木雕下面的,灯笼的下面还坠了个紫色的荷花。”
“这就是了,回皇上,武大人见的是奴才长子手下的侍从。”
“如此,武丹,你去,带那车中之人来见朕。”
“是。”
“等等,莫吓着了林卿家的小公子。”
“是。”
听到皇帝吩咐,武丹连忙听命而去。
来到行宫门口,对等在那儿的少年宣了皇帝招见的口谕,等那少年再三确定了皇帝口谕的内容后,果然折返回了马车旁,在车窗处小声的说了几句,又过片刻,似是得了车内的吩咐,选是对着一旁骑在马上的众人打了一个手势,等骑马的都下马站定后,又走到后一辆车的车窗旁轻声说了些什么,等他离开后一辆车在自己的位置站定,轻击了两下掌后,后面那辆车上车帘打起,依次下了不少人来,两名衣着不俗的美貌少年当先,一名同样衣着不俗武功更在之前诸人之上且年龄比诸人还略少数岁的美貌执剑小少年随后,随在他身后的是正值妙龄且美貌更胜的十二位的执灯女婢,随着这些女婢在车前站定,前车车帘打起,一名衣着华丽的不到七岁的小少年缓步走下了马车。在众侍从人偶陪伴下步上台阶,来到行宫门口,那少年笑着对来接自己的武丹说道:“有劳先生,还要烦请先生能行个方便,找人安排下人们去与家父的侍从会合。”
“小公子客气,小公子请随我来。”出来宣人的武丹还没答话,他身旁缀在他身后跟来的两位暗卫便现身出声笑应了下来。
然后先是招来侍卫带人从左侧侧门进入行宫,然后便和武丹一起接引着小少年和侍从进了行宫。
等诸人进了行宫,那两位暗卫也不答话,只对少年点了点头便在他的示意下将前面执灯的女婢带走了十位,只留下两位女婢和三位侍从跟着武丹继续前行。
一行人又行了一会儿,前方快步走来一位内侍,来人看到武丹,急行数步,来到二人面前,“武大人,这位就是林家的小公子吧?”
“正是,不知李公公到此?”
“皇上已经移驾,特命老奴前来引诸位过去。”
“有劳。”
“不敢,武大人,林小公子,请随我来。”
于是一行人再次前行,当御驾就在眼前,只须再前行三四步便到君王驾前,内侍已经先行进入通禀时,同行的武丹突然手按宝剑,不顾皇帝的传招,神情戒备的拦在少年面前。
知他为何会如此,听到驾前传来的话语,面带怒气的林珣玉看着面前神情戒备的拦在自己和皇帝之间的武者说道:“武先生与其在这里拦我,还不如去驾前将那胡言之人带离来的实在。”
“什么意思?”
“呵。”被驾前再次传出的话语激怒,玉面带煞的林珣玉冷笑一声突然出手,将面前之人扫到皇帝驾前,同时玉面带煞,杀气腾腾走入御驾所在凉亭。
含怒入亭,挥手将亭中唯一一名女子打出凉亭,同时手中藏剑现形,宝剑出鞘抵在被自己随后打到凉亭外的假山前的一位会武的中年的颈项,剑尖已是入肉饮血,林珣玉看着那人杀气腾腾的说道:“贾代善,敢在帝王面前胡言乱语玷辱我父,找死。”
“珣玉,住手,不可放肆。”被儿子所为惊到,回过神来的林海连忙出声喝止。
“少爷三思,莫因一时之怒累及老爷。”在林珣玉动手时立刻护在林海面前的侍卫也出声劝道。
“父亲放心,他本就死有余辜,更何况,我用的是天子剑。”
“天子剑!”闻言拨开挡在身前护驾的武丹,看清少年手中之物,康熙出声问道,“你的天子剑哪儿来的?”见小少年也不回话,仍是恨恨的要杀,便再次开口说道,“你且稍安,若他真如你所言,朕必会给你一个公道。”
“君子一诺,重逾千钧,陛下所言当真?”
“君无戏言,你且收剑回话,若你所言属实,你再动手,朕绝不拦你,并赦你全家无罪。”
“既然如此,等我先杀了他再与陛下答话也是一样。”
这时,亭外随林珣玉同来的另外一位少年,拖着被林珣玉打出的少女走到凉亭边,出声道:“少爷好仁慈哦。”
“少废话,人死了没?”
“少年好无趣哦,不过是个贪慕虚荣的歌姬,人还没把老爷怎么样呢,您就要打要杀的,好不识趣哦,人家可还是个女儿身呢,少爷就不能学学贾老爷,对人家怜香惜玉点。”
“怜香惜玉?哼。”
“少爷,贾家那样对老爷,只杀一个贾代善,您不觉得太便宜贾家了么?贾家十族人可不少呢,杀了贾代善,贾家那帮恶心人的可就没人管了,少爷三思啊。”
“不是还有个贾代化么,他可是贾家族长呢。”
“贾代化是宁府的,他可管不到荣府头上。少爷与其杀了他,还不如先暂息怒气,君王面前言明前情,请陛下为您和老爷主持公道来的实在,就凭咱们手中的证据和少爷之前的救驾之功,陛下必会给您和老爷一个说法的。”
“救驾,他在何处救过驾?”听言康熙出声询问。
“少爷,皇上问奴才话呢。只是,少爷少说也救了皇上六七次了,皇上问的是哪次啊少爷。”
“六七次!”听言早就觉得这几人声音耳熟的康熙惊的快步走到说话的少年面前,一眼便认出了说话的侍从,“是你!”
“少爷。”
“你叫他少爷?”
“他本来就是少爷啊。”
“你是滟玉!你是林卿家的?”
“哼。”宝剑归鞘扔给说话侍从,心中恼怒的林珣玉也不行礼,冷哼一声便要往外走。
“贾代善贾代化御前失仪,着即刻监押。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探视,否则,罪同刺驾。武丹,你亲自安排人监押,连同这个女人一起,带下去好生看管。”在小少年经过身侧时,伸手抓住他的左手,已经认出小少年的康熙出声吩咐。
“皇上,奴才,”
“闭嘴!武丹,莫让朕说第二次。”
“嗻。”听言,明白皇上动了真怒,武丹连忙依命带人将贾代善贾代化和亭边被打昏的女子一起押走,看管起来。
感觉到身旁的小少年不再十分抗拒,康熙拉着他的手走进再次收拾好的凉亭,看着小少年和颜悦色的问道:“你是林卿家的孩子?你这几年过得怎样?”
“哼!”被皇帝捉住手腕,强扯到身旁,怕伤了皇帝不好强行挣脱,怒气末消的林珣玉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珣玉!犬子无状,御前惊驾,皇上恕罪。”见儿子如此,林海惊的跪在驾前连连请罪。
“阿玛。”见林海如此,林珣玉惊唤一声,转头恨恨的瞪着身旁的皇帝,挣扎的更加厉害。
“林卿平身。他救驾有功,之前不过些许小事,更何况他于朕本就是旧识,帝前不拜是朕准的,他方才手中拿的天子剑也是朕赐的,朕怎会不问实情就怪他?”
“谢陛下不罪之恩。”
“救驾!”听到皇上承认了小少年的救驾之事,一旁的十阿哥惊讶的指着皇上身边正挣扎不休的小人问道:“皇阿玛,您是说他就是之前在三尖山救我们的人?”
“放肆!谁许你拿手指他的?”
“儿臣知错,皇阿玛恕罪。”
“三尖山救驾的人是谁,他认不认识,朕不知道。但他确实救过朕多次,也确实于朕有恩。五年前的旧事了。算起来,他也救过武丹和张英家二位小公子几次,救过太皇太后和皇额娘和朕的十一阿哥的命,救了朕的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护得他们母子平安,更亲自照看小阿哥到他们百日才离开。他之前多次救驾,又于朕有恩,方才之事,显是事出有因,朕又怎会怪他。”
“哼。”
“好了,别生气了。”已经认出小少年的康熙边安抚仍在生气的小少年边问道,“你这次来?”
“我是来见我阿玛的。”
“哦?你真是林卿家的孩子!”
“是,五年前才认祖归宗,又时逢继母去世,陪妹妹们一起为继母守孝,一年后家师去世,家师只我一个亲传弟子,我禀明父亲,在恩师坟旁结芦而居,为恩师守孝三年,去年方才出孝,其后忙着整理恩师遗物,接手恩师产业,直忙到腊月过完,随后听闻陛下今年南巡,想着见面后当面告诉你,也就没给你去信。我这次会来是因为听说阿玛之前被人伤到,有些担心,过来看看。”
“哦?是么?正好,朕正要找你。”
“找我?”
“想向你问个人。”
“什么人?”
“一个戴鬼面面具的人,你熟么?”
“你找他有事?”
“呵,是你吧?”
“你说什么,什么是我吧?”
“三尖山救驾的人是你,你是专程去救朕的,你进地牢前便知道里面有谁。林海是你亲阿玛,随行的人中,武丹、张英跟你早就熟识,同行的阿哥你也大多见过,你救过朕多次,朕的身份你更是早就知道。一路上一直带着面具,是因为怕被人认出来。给武丹治伤并送药调理身体是因为你跟他还算熟悉,给林海治伤却不受他的谢是因为他是你阿玛。朕说的没错吧?”
“什么错不错的,不明白你说的什么。”
“呵,虽然你一直不曾在朕面前显露真容,但,这流光溢彩的星眸全天下怕也只有你一人有吧,除非你遮了双眸,否则,朕怎么可能不认得你。刚才没立时认出你来,是因为一别多年,你又长高不少,所以一时有些眼生罢了。朕可从没忘记你,只不过你一直高来高去的,朕不知你身在何处,这几年你不曾联系过朕,朕想找你都没处找去。只是,朕不明白,曹寅有的那三件御赐之物,你也有,你为何要针对他?可是他做错了什么?”
“呵,确实如你所想,若不是看你面子,就凭他之所为,他曹家全族早在三年前便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贾代善呢?”
“你说呢?就凭他刚才所言,难道不该死?”
“于你,他确实该死,但,若要朕给你公道,却还差些。”
“二月二十五,你会在长江遇刺,不光是因为曹寅,还有他贾代善的功劳,而且他贾代善的功劳还不小呢。”
“哦?怎么说?”
听问,林珣玉以目示意,让跟来的侍从将手中所拿玉盒打开,交到了一旁的武丹手里。
接过武丹递上来的盒子,见里面全是字纸,不明其意的康熙出声询问道:“这是何意?”
“我为何要让人取走曹寅家的那三件御赐之物,为何来此,方才在御驾前为何会有心要杀贾代善,理由全在盒中。纸上所涉人名,为仆役者全都被我杀了。之前没有告诉陛下,是因为担心陛下迁怒我阿玛,毕竟此事之中他确属无辜。”
“真的是你!”
“知情不言,也算欺瞒,御前惊驾,也属不敬,虽是有因,却终是有错,陛下若要责罚,我甘愿领受,只是,我的事,我阿玛全然不知,还请陛下不要怪责于他。”冷静下来的林珣玉俯身屈膝,双膝跪地,轻声说道。
“快起来,既是事出有因,朕又怎会怪你。”见他如此,当他如至交小友对他颇为欣赏的康熙连忙伸手相扶。
“陛下先看完盒中之物可好?我不求其它,只求陛下开恩,不要责及家父,并开恩允了所求之事。”拒绝了康熙,深谙帝王之道的林珣玉面色平静的说出自己所求,低着头眼角微红语带泪音。
见他如此形态,深知其为人的康熙不再多言,伸手取出玉匣中字纸,一张张细看起来,却不料越看越怒,全部看完后,不光面带煞气,身上更是杀气四溢。
“张英。”
“臣在。”
“跟上”
“是。”
怒气不息的在亭中来回踱了数步,怒气难平的康熙拿起玉盒一个折身踱出了凉亭,唤了张英随驾后,便气冲冲的丢下凉亭中的其他人去了离凉亭只有数步的一处宫殿,再出现时,已是消了怒气,随同而去的两人中,侍驾的大总管李德全手中托着放着圣旨和一沓字纸的大托盘,同去的张英手中也拿着一张圣旨。